极快的速度与极佳的柔韧度,仿佛在刀尖舞蹈一般,科莉希亚展现出了丝毫不弱于在风沙中舔血而生的无法者的战斗力。
由于跟不上速度,加上有如打不死的小强般冲上来干扰的希恩,导致无法者完全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反而因为女孩凌厉的腿法而陷入随时战败的困境。无法者看得出来,这只漂亮小猫的每一击,都是冲着他的命来的,倘若她的手中能有一把刀,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向着他的胸口刺过来。
再次被一击出招与收招都抓不住一丝空隙的刺踢踢中胸口,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踢碎的无法者不得不后退了几步,并借着这个间隙以多年锻炼出来的拔枪术迅速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枪。
“咔!”连一点间隙都没打算留给绑匪的科莉希亚舍身一搏,以野猫般的速度突进并压低身形,以一击几乎看不见残影的后撩踢踢飞了无法者手中的左轮枪,并迅速旋转身体,以一脚就地踹死匪徒的气势踢出了最后的刺踢。
沉闷的触感从脚部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被握住脚踝的粗糙感。
踢中了敌人心窝的科莉希亚,也同时被敌人抓住了脚踝。
“咔嚓——”毫不留情地,无法者在女孩漂亮的脚踝上发力。
“啊!”剧烈的疼痛让科莉希亚瞬间冒出了冷汗,支撑身体的右腿也立刻脱力,让她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放开她!”不顾被多次踢飞的疼痛,希恩抄着棍子扑向无法者,但无法者抓着科莉希亚的脚踝,像扔垃圾一样将她扔向了希恩。
“唔!”希恩本能地用手接住科莉希亚的身体,一同被撞飞在了几米开外。
捂着心窝咳嗽了几声的无法者走了几步,捡起了被踢飞的左轮手枪,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地将枪口对准了倒在地上的两个孩子。
虽然上头叮嘱这些孩子是用来威胁根特政要的人质,但按现在的战况,他们很可能已经出不去了。原本计划绑走这些小孩就可以通过密道逃走,但完全没想到居然遭到了这么激烈的抵抗。
与其让这些孩子被平安救走,不如在自己死之前拉他们陪葬,反正身为无法者,他们的手上也已经沾染足够多的鲜血了。
看到了指向他们的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就将女孩抱在了怀中,希恩用身体护住了为了保护他而遍体鳞伤的科莉希亚。
“嗖——”一枚从远方射出的子弹击中了无法者的胸口,巨大的惯性立刻就让他仰面倒了下去。
此刻,在这个隐蔽的小巷子中,还在活动的,只剩下了三个遍体鳞伤的孩子。
小心地抬起头,希恩看了看泪如雨下的科莉希亚,又扭头看了看倒下的无法者,最后又看了看远方仍然被无法者领头死死缠住的父亲。
他不知道这颗子弹来自哪里,可能是父亲在搏斗间隙找了机会射杀敌人,也可能是黑玫瑰小队中那位擅长狙击的大姐姐脱离战斗后支援了过来,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搀扶着脚踝受伤的科莉希亚,向蜷缩在墙角的伊昂那里走去。
他必须立刻带着他的朋友们离开这场战斗的中心。
伤势过重的伊昂视线有些模糊,但他依然看见了希恩向他做出代表平安的手势,为了回应他,而露出了苦涩却又欣慰的笑容。
身为莫斯匹斯人的少年,真的兑现了他当年的诺言,从同为莫斯匹斯人的暴力分子手中保护了朋友的生命。
“卡勒特……”
希恩听到了一丝布料摩擦的声音。
“万……岁……”
他立刻拦在了科莉希亚和伊昂的面前。
“砰!”
一直以来都极为清晰的视线在一瞬之间天旋地转。
他听到了科莉的惊呼,好像还听到了远方父亲的呼唤,视线中的星空星光点点,仿佛天使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却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
“我要死了吗?”在视线逐渐被黑色笼罩时,他想到。
“我死了的话,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一直在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着这个世界的希恩,一直在思考,倘若有一天他死了,失去了第一视角的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
“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到了仿佛深渊般无尽的失落。
“毕竟我只是这个世界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世界并不会因为失去了一个人的第一视角而发生什么改变。
“可为什么这么害怕呢?”就像害怕自己死去以后,这个世界,还有他爱着的人们,就会立刻消失一样。
“想继续用这双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
这是希恩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心愿。
世界仿佛都在一瞬之间堕入了虚无之中。
“我在注视着你……”虚无之中,希恩却听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轻语。
“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圣洁的白色羽毛从上方缓缓飘落。
“我好像……没有养过鸟啊?”希恩思索到。
温暖的翅膀在视线中展开,就好像父亲和大祭司大人曾和他说过的神明降临一般,带来了光芒,轻柔地托住了他的身体。
“醒过来吧……”光明驱散了虚无,天使好像在和他说着什么,似乎在告知这个本应死去的孩子生命犹在。
“那……我试试。”察觉到思维仍然存在的希恩感知着身体各处传来的感觉,尝试像往常一样,控制这具无比熟悉的身体。
沉重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集中着全部的注意力,仿佛创世神开天辟地一般,希恩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
世界再次印入了他的眼中。
他看到了母亲欣喜却又悲伤的脸在视线之中,还有簇拥在身边的,熟悉的每一个人。
除了他的父亲。
他仍然在注视着这个世界,只是感觉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却又记不清那个梦里的声音和他说了些什么。
子弹几乎要击穿了他的颅骨,却在即将损伤他的大脑之前停了下来,仿佛奇迹降临一般,宣告着这个孩子命不该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打着绷带的伊昂在他的床边痛哭流涕,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词语,连希恩都不知道他到底说了多少次。
“谢谢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气若游丝的希恩慢慢地将手放在了伊昂颤抖的手上,轻轻地说着。
“科莉?”他又看向了将头埋在被子上哭泣的科莉希亚,轻轻地呼唤着她。
女孩的身边搁着一个拐杖,脚上还打着石膏,不愿意抬眼看他。
“科莉……脚还疼吗?”他问道。
女孩露出了哭得红肿的眼睛,拼命地摇着头。
“妈妈……父亲呢?”他最后看向了母亲,问道。
整个病房都沉默无言。
大将军福罗与卡勒特的干部,在那一夜的战斗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多年后的希恩率领着新一代的黑玫瑰前往莫斯匹斯时,他和科莉希亚站在鲁夫特悬空海港的码头上吹着海风。眺望远方时,他再一次想起了父亲失踪的那一个夜晚。
在父亲对希恩的理想进行了否定后,希恩就和父亲产生了隔阂。即使一家人依旧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他也再也没有和父亲像曾经一样亲密无间,也不愿意再向他吐露心声。
而在那一夜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和父亲谈心的机会。
即使依旧将科研作为兴趣保留了下来,但在那一天之后,希恩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和朋友们入学了皇都军事学院,拼命地提升着自己的军事素养。
他从未放弃过寻找父亲的踪迹,即使军队也已将福罗归入了阵亡名单,但他真的很后悔没能和父亲达成和解,向他展示自己的决意。
如果自己愿意主动交流下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改变一些什么了。
但是有的机会失去以后,仅凭追悔莫及是无法挽回的。
“这就是你的过去吗,狂妄自大的小子?”粗犷的声音传入了希恩的耳中,潮湿的海风也归于了虚无。
“论狂妄自大的话,老龙王你可是不遑多让。”希恩冷冷地说道。
“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巴卡尔带有强烈威压的声音在希恩的耳中有如老僧念经般无趣,丝毫没有在意。
“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成为你灵魂的容器,我不想,你也做不到。”意识到自己再次陷入梦境中的希恩站起身,拍了拍领子后就开始准备想办法脱离这个让人不舒服的梦境。
“你这强烈且毫不动摇的自我真让我感到惊讶,倘若能保持下去的话,一定能成为那个女人的计划中最不可预知的齿轮。”龙族之王的残魂啧啧笑道。
“直接,让那个女人耗费千万年的时光构建的宿命宏图,彻底卡死!”酒杯被捏碎的声音回荡在梦境之中。
“许久没出现,老龙王你只是为了说这些吗?”希恩歪了歪头,言语间透露着“就这”一般的疑问。
“当然不是,虽然本王对你这不敬的小子抱有很大的期待,但这次,只是作为一个引见者。”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而已。”希恩默默说道。
“身负大任者,绝不可自轻自贱。想起来吧,那被你遗忘的,神之诫。”巴卡尔的声音逐渐远去,虚无的梦境中,洁白的羽毛飘落在希恩的脸上,青年仿佛再一次变回了那个几乎拥抱了死亡的十岁男孩。
“我在注视着你……”温柔的声音抚慰着他。
“就像你注视着这个世界……”圣洁的羽翼轻抚着他的脸颊。
“你是?”仿佛要在梦中再度沉入甜蜜的梦乡一般,轻柔的光芒中,希恩的意识也再度变得恍惚,仿佛与星空融为了一体。
“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由光芒聚成的双手轻轻地托着他的脸。
“只要你仍存于此,希望之光就不会破灭……”温暖的怀抱将希恩拥入了怀中。
“我不明白……”希恩有着无尽的疑问,还有淡淡的委屈,像倾诉一般小声地说道。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太初的智慧会永远伴随着你……”缓缓地抬头,这位从未谋面,却又有着熟悉之感的女性,和希恩对上了目光。
“从阴暗之中守护好那个孩子,你和她,将会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像是传达到了一般,光芒渐渐消散,化为粒子环绕在了希恩的身边。
“相信自己的意志……”虚无被光芒所驱散,希恩注视着,那仿佛包含着爱与希望的光辉中,科莉希亚和父亲似乎也在注视着他。
“喂……”从远方传来了声音。
“喂!勋子!你又睡着了!”梦境在化为碎片,泡沫之影中,闪烁着冒险之中的点点滴滴。
“勋?做噩梦了吗,怎么都喊不醒你……”希恩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佐隆和赛丽亚担忧的表情。
“不论有什么未知的阴谋……”希恩抓住了赛丽亚的手。
“诶?”赛丽亚惊惶之下,触电一般想将手缩回去。
“我也绝不会让她伤害到你。”希恩绿宝石般的瞳孔仿佛在闪烁着金色的流光,他的话语中流露着无比坚定的意志。
哪怕是比肩神明,我也绝不会再让她以宿命之名,夺走重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