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开学已经大半个月了,这一日日的春暖花开,这一日日的课业繁重,这一日日的单调地日复一日……对于学生而言,欣赏春景只存在于语文课本的插画和老师偶尔大发慈悲播放的短视频里。即便背诵一万遍“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他们也无法理解诗人当时当地所见之景和所发之情。
校长桌上有一份文件,响应国家教育局“寓教于乐、寓教于景”的号召,每个学校必须出一份计划书,内容为“一堂带学生走出教室的课”。校长有些犯愁,这教育局成绩也要,形式也要,他看了眼日历,突然桌子一拍,就选植树节为契机。
老万慌忙赶到校长办公室,被临危受命,只好苦哈哈地“欣然”接受。
三月十二日总算到了,在张晓萌看来,这一堂活动课无异于一次踏青或春游,因而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校车已经在校门口待命,理科一班的大多数同学并不在意这趟外出,他们随身带着试卷和便携笔记本,要不是老万阻止,他们真想背个包去。只有张晓萌一身轻松,此外还有江一齐,他已经自学完了下学期的内容,这趟出行他能顺带考察最近研究的层积岩,因而心情也是轻松愉快的。至于还有一人空无一物,那就是李渊了,他向来不会在玩的时间搞学习,该玩玩该学学,这是他一贯的宗旨。
上车后,张晓萌自然是和朱盼同坐,李彩子倒是先有邀请她一起,但张晓萌实在是觉得她一直男友长男友短,未免太聒噪,并且,她自从追球赛就少和朱盼聊天了。所以,张晓萌带着弥补的心情将朱盼拉入了自己的夸夸群。
临发车,江一齐才赶上来,原来是为了去实验室找工具,地质罗盘、地质放大镜、地质锤……又等了开门老师半天,因此耽搁了。他上车后从车头看到车尾,只剩李渊旁边一个座位,心里虽然膈应,但也只好慢慢踱步过去坐定。
李渊上车后便选了最后一排靠窗座位,他得补觉,连日来在白昼酒吧的夜场驻唱让他疲惫不堪,再加上白天紧张的课程需要消耗大量脑细胞,所以,他几乎是抓住一切可利用的零碎的时间闭目养神。
江一齐拿出手机翻看收藏的有关层积岩的论文,带上耳机听着《那女孩对我说》,他似乎对这首歌百听不厌。李渊虽然也带着耳机,但却放着放浪形骸的摇滚乐。
司机一个急刹车,李渊从座位上险些弹出去,惊醒后才发现一旁坐的居然是江一齐。李渊初见江一齐时就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敌意,之后的几次相处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小子肯定是暗恋张晓萌,而张晓萌又对自己有好感,因而江一齐理所当然把自己看作情敌。
李渊尴尬地轻声咳嗽两声,正准备接着睡,余光瞥到江一齐手里正玩着粽子魔方,已经进展到最后一步,可陷入死胡同,找不到出路。李渊用胳膊肘碰了碰江一齐,又伸手说道:“来,给我试试!”
江一齐先是疑惑地看了眼李渊,犹豫几秒后便把魔方递到他手里,没想到李渊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
“厉害!”江一齐很少夸人,他是真心认为李渊是个聪明人,只可惜,他和他成不了朋友。
李渊被他一夸倒不好意思,谦虚地回道:“打小就喜欢玩魔方,瞎闹。”说完把魔方还给江一齐,再无多话。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目的地终于到了。这里是一座低矮的较为空旷的小山丘,大家下车后深深胳膊抖抖腿,都憋屈坏了。
老万要求四人一组来植树,铁锹、水桶和树苗都已经准备就绪。同学们都自由组队,江一齐、张晓萌和朱盼自然为一组,李渊突然走过来,问自己能否加入。张晓萌和朱盼惊讶得愣住了,江一齐平和地回道:“欢迎!”毕竟张晓萌和李渊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一直不说话引来班上同学的不良设想又有什么好处?所以,江一齐现在并不那么排斥李渊了,况且,他解开了自己的魔方。
李渊负责挖坑,江一齐去提水,张晓萌和朱盼将包扎红豆树的树根上的草绳解开。一开始,张晓萌显得束手束脚,脸上和身体都极其不自然,闷闷的话也不说。朱盼则是沉默地做自己的事情,四人组的气氛尴尬到空气都僵硬了。
还是李渊先开了口,他极其平常地说了一句“谁帮我拿一瓶水?”这句话一把击中张晓萌的心,但没人接话,只好在空气里游荡半天后被朱盼回应,“挖坑你这么擅长,拿水自己去啊!”
“我去吧!”张晓萌没骨气地站了李渊的队,这是两人自从麦当劳喝酒后第一次说话。张晓萌的小心脏啊,随着这句话就要扑腾跳出来。
朱盼跟在张晓萌后面一起去校车上拿矿泉水,她简直看不过眼,气急败坏地质问道:“张晓萌,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张晓萌先拿一瓶水递给朱盼,她不接,张晓萌收回来,弱弱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生气,气我没记性,可他都主动说话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装作陌生人了,他明明是我喜欢的人啊,可我还要装成讨厌他的样子,最累的人是我自己!”
朱盼心疼张晓萌的最后一句话,她怎么看不出张晓萌的酸楚呢?但朱盼仍然不能完全消气,拿过张晓萌手里的水,说道:“反正我对他是没有好脸色的!”
回去时,江一齐已经提了一大桶水回来了,张晓萌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接着又递给李渊一瓶。李渊道了谢,张晓萌客气回谢。张晓萌心里高兴了,江一齐心里酸了。
植树时,张晓萌两只手扶着红豆树,李渊和江一齐拿着锹往坑里填土,三人所站位置形成一个三角形,朱盼在局外,怎么看怎么别扭。
最后,老万做了一件浪漫的事情,他发给每个同学一张卡片,让他们写下植树节这天的感想,然后挂在树上。
同学们纷纷嗤之以鼻,吐槽老万的老土,张晓萌却暗自欣喜。
张晓萌的卡片:植树节,共种红豆树,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江一齐的卡片:植树节,莫名其妙的一天……
李渊的卡片:植树节,努力挣钱,晚上加场。
朱盼的卡片:植树节,浪费感情和时间,此时可以多做三套试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