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暴雨说来就来，就像猝不及防的高一第一次月考一样。柳州一中在暴风雨里很模糊，像抽象画家笔下的要坍塌的建筑。
张晓萌被安排在朱盼后面，这当然是老万有意为之，而且他“体贴”地提前跟朱盼打好招呼，“对同桌要适当照顾”！
开考前半小时，老万将张晓萌单独喊到办公室，拿出一张崭新的试卷，让张晓萌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做一做最后一道大题。张晓萌心知肚明，老万泄题，只是当着办公室这么多老师的面，光明正大地让自己做即将考试的试卷，这样真的好吗？
老万见张晓萌迟疑，耐心安慰道：“放心吧，这次月考你的数学成绩肯定会有进步，我现在让你把之前的错题再巩固巩固。”
张晓萌哪里会做，两眼一抹黑，脑袋昏沉沉，坐得端端正正却始终下不了笔。老万慈爱地将这道十五分的大题详细地讲了一遍。他怕张晓萌没听懂，边用手指敲了敲答案，边对张晓萌说：“这种题型很重要，一定要反复牢记。”
张晓萌心想，老万真是掩耳盗铃，当然她也想考个好分数给父亲看，所以硬着头皮背了下来。
考完第一场语文，中途有半小时休息时间。朱盼用左手撑着头，半趴在课桌上，不知在看什么书。张晓萌对李渊和朱盼之间的故事好奇极了，可自己既不能暴露对李渊的暗恋，又不能惹得朱盼生厌，每每措辞都是难于上青天。几次三番，张晓萌温柔款款地问朱盼，装出一副纯粹八卦的嘴脸，朱盼无一不是一脸冷漠，淡淡地回答，“我不认识他，跟他没任何关系。”
恰巧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是“请你谈谈‘大爱无疆’”，张晓萌便借此机会，轻手轻脚地搬了椅子坐在朱盼右手边，凑过脸，问：“朱盼，你作文怎么写的？你觉得‘大爱’是什么？这也太笼统了，你说‘大爱’包不包括爱情啊？……”
张晓萌一口气问了十几个问题，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了半天，朱盼才懒懒地回答：“你作文一向是范文，犯不着问我。”
“那你对‘爱情’怎么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张晓萌仍坚持不懈地追问。
“反正不是李渊那样的。”朱盼这一句回答终于堵住了张晓萌的嘴，当然她并没察觉张晓萌对李渊的特别，不过是最近被人问多了她和李渊的关系，相当于是官方回应两人之间的不可能。
倒是张晓萌吓得不敢多言，生怕再张嘴就被朱盼发现自己的不良用心。
之后的几场考试都很“顺利”，尤其是数学，张晓萌又心虚又懊恼却也有点小虚荣，如果这次月考分数能入父亲的眼就好了。张晓萌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从小到大，她很少听到父亲对她的夸赞。
江一齐又来信了。
“张晓萌：
最近考试，题目太简单，睡了四场。
想必，你和我一样，考场上也睡着了。
江一齐”
张晓萌又好气又好笑，每次都被江一齐吐槽，不过这次自己得到老万的“帮忙”，考得不会差。这样一想，难免有些得意，张晓萌给江一齐打了电话，有意炫耀一下。
“喂，没耽误你学习吧？”
“嗯，耽误了。”江一齐接到电话虽然高兴，但极力按捺住，这是他和张晓萌八月二十号分开后她主动打来的第一个电话。他放下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轻松极了。
“哦，不好意思，那下次再说呗！”张晓萌对江一齐一本正经的玩笑从来听不懂，在她的想象中，江一齐永远是对着枯燥无味的书本，一脸深思。
两人的母亲是闺蜜，幼儿园和小学时总是在一起玩玩闹闹，可一到初中，江一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张晓萌跟他说话，他总是惜字如金。张晓萌的母亲又总念叨着让张晓萌多向江一齐讨教学习方法，张口闭口江一齐的学习多让人省心。张晓萌实在听得生厌，因而对江一齐也是敬而远之，但毕竟是发小，不时的联系还是有的。
“嘟嘟嘟……”江一齐听着手机那头的忙音，闷闷不乐，心想：算了，真是一根筋，十一回去再找她吧！
晚饭时，张晓萌的父亲突然发问：“听说你最近学习进步很大？在班上当选了学习委员？你的进班成绩够格吗？”
张晓萌被问得哑口无言，低头闷声不停地往嘴里扒饭。
饭桌上又陷入沉默，张晓萌多希望母亲出差的行程能早点结束，快点回家，这样她就不用和父亲尴尬地吃饭了。
父亲又开始了打官腔：“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先把数学成绩搞上去，学习委员的职务名不副实，你自己去跟你的班主任说清楚。”说完扒了几口就去了书房。
饭桌上再次冷冷清清，张晓萌食不下咽，被他父亲的话撑得气鼓鼓的，虽然这些年他向来如此，但真的习以为常却不是人之常情！
月考成绩出来了，无涯路的公告牌前人潮涌动，大家都急着查找自己的排名。人群里有嘈杂的议论声。
“又是那个冷脸女第一名，她还真是一心扑在学习上啊……”
“可不是，连李渊亲自给她送创可贴都是一张臭脸，真是……”
再后来的话越说越难听，张晓萌终于忍无可忍，扒拉开几层人，冲着那对说朱盼坏话的女生吼道：“你们俩早上没刷牙吧，嘴巴这么臭，有本事你们也考个年级第一试试，背后说人也不怕烂嘴巴……”
那两个女生看上去自然不是好惹的，随即动起手来，一个推搡着张晓萌，一个拉扯住张晓萌的书包，叫骂道：“你有病啊？说你了？你管得着我们说谁吗？”
张晓萌哪里有还手的余地，心里害怕极了，脸上烧得滚烫，但骑虎难下，只好壮着胆子继续和她们掰扯，“朱盼是我朋友，你说我管不管得着？你们再说她坏话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张晓萌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放出这么狠的话，简直脱胎换骨。
那两个女生冷笑几声，相互看看，扬手就要打张晓萌的嘴巴。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们见她们要打起来，四散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搞学习不比围观重要？！
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张晓萌的左脸，婴儿肥的脸蛋瞬间出了一个掌印。另一个女生还在继续拉扯张晓萌的头发，疼得她哎呀直叫。张晓萌手脚并用，但仍然势单力薄。
“喂，你们干嘛呢？”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绕过打骂声钻进张晓萌的耳朵里，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等张晓萌回过头，头皮被扯得生疼，“竟然是，李渊……”她几乎要晕过去，为什么是在自己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被他撞见……
李渊低沉地说道：“我不想跟女生动手。”
那两个女生悻悻地松了手，气哼哼地边走边说：“拽什么拽？校草了不起啊？自以为是……”
没等李渊反应过来，从魔爪下死里逃生的张晓萌已经跑到了教学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