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三升虽然心中怀疑,也没有办法,他知道自己虽然名义上是神摩教的掌教,外人看来位高权重,但自己知道实在是徒有虚名而已,自己远离家乡,身中七月黄花蛇之毒,要在这龙蛇岛上活着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别的都是奢求,因此,到也不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有时候想起爹娘,蝶儿黑虎,心中略觉难过。
鲁三升从小对绘有图画的书籍十分感兴趣,神摩教传承数百年,藏经阁中藏了不少古籍绘本,还有不少名画卷轴,甚至有一些大海那一头异邦的书籍。由于远离大陆,数百年间避过不少兵灾火灾,这些宝物倒是分毫未损。
鲁三升以教主之便,自可进出藏经阁,他记得蝶儿离去时对他说的话,要他好好读书识字。因此,每日练功之余,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泡在藏经阁中,提笔练字,划沙作画,不知不觉中,对诗词书画之道倒有了不少领悟。
离阴子见鲁三升整日里尽翻弄些图文画册,初时以为鲁三升在寻找徐福重宝的线索,时间一久,见他只不过练字作画而已,渐渐就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随他自便。自己腾出精力,和几个心腹弟子在岛上勘察布置,准备在几个月后龙角龟上岸产蛋之时,把龙角龟一举捕获。
这一日,三升观看一副古画“游春夜宴图”,此图用的是高古青绿之法,亭台楼阁,俱用金粉勾画,画面上数十个骑马之人,拉弓走箭,隐于林中,更有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湖,湖中小舟画舫攒三聚五,舟上之人或有垂钓为乐,或有弹琴歌舞为乐,亦有摆棋捉对厮杀,画中马儿矫健,人面嬉笑诧乐,栩栩如生。鲁三升看了着迷,不知不觉在藏经阁中呆了三个时辰。大殿中用晚餐的钟声已经敲过,他也没有察觉。
小道士明水和尚匆匆来寻他,一进门,就嚷道:“教主,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伙房已经开过饭了,我替你取了一份来。你快吃吧。别用功了。”说罢把一只食盒摆在桌子上。
三升接过,见是白膜和烤鱼,肚中顿时饥饿,用手抓过吃了,眼睛仍旧盯着“游春夜宴图”一边说道:“明水,快帮我准备笔墨,取一盏灯来!”
明水吓了一跳,说道:“教主,这里可是藏经阁,教中的规定这里是不许用明火的!”
三升一愣,顿时想起教中为防藏经阁走火,伤及历代藏经,却是规定不可在藏经阁点灯火。”此时已是初夏时节,藏经阁窗对大海,只见满天红霞,海风阵阵,三升长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咱们回袇房。”
当下两人离开藏经阁,三转两转,来到三升房中,点起灯火,三升喝了几口壶中的冷茶,铺开笔墨,岛上没有作画用的画料,但是道士炼丹之余,下脚料比比皆是,都是上好的矿石颜料,三升调水为汁,一番研磨,趁着胸中之气,运笔如飞,点染皴擦,轻轻重重,飞白顿挫,顷刻间一幅彩墨“游春夜宴图”展现在眼前。
明水拍手大叫:“教主,你画艺大有提升,你这次画得好快呀!”
三升哑然失笑,说道:“明水师兄,哈哈哈,这作画好坏岂是速度的快慢决定的。“
明水道:“嘿嘿,教主,作画一道,我是一窍不通啊,刚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呵呵。”
说罢帮鲁三升打开印泥盒子。
三升微微一笑,细看作画,很是满意,提起毛笔在画卷左首空白处题道:夏日炎炎,观前人游春夜宴图于藏经阁,悠然神往,忽觉心中气盛,提笔临之。
题罢,接过明水递过来的印章,钤了一枚日前刻制的“渤海小道”的小印。转头对明水说道:“作画这事,并非以快慢来论,作画之人,乃心中有所思,积气于胸,胸中之气宣泄于笔墨。由笔墨而生画,画实为人胸中之气也,故此画气若人,人气若画。”
明水拍拍手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鲁三升知道明水不解画道,心中落寞,不觉想到李蝶儿,上次短短十几天的相聚,却十分投缘,不知道她此时身在何处,又在干嘛?想着不禁悠悠出神。
明水见他发呆,带上食盒,掩上门,悄悄地走了。
第二日,鲁三升见画迹已干,就修书一封,连同那幅画,一起塞入羽管,绑在蝶儿当初留给她的那只鸽子腿上,然后双手托着鸽子往空中一抛,那鸽子腾空而起,飞向远方。
过了两日,那鸽子竟然回来了,并带回了蝶儿的回信,鲁三升大喜过望。急忙拆开书信,想看看蝶儿对他画作的评价。谁知道蝶儿回信却毫无赞誉之词,只叮嘱他要好好修习武功,多看谋略兵法之书,说道身逢今世,男儿应当志在建功立业劝他不要在绘事上耗费精力。蝶儿在信里还告诉他一件很可怕诡异的事情,现如今渤海大陆上很多地方出现了一种蓝紫色的草,当地巫师们说这种草的出现,意味着远古传说异魔教人可能会侵入华夏大陆。
三升看完书信,闷闷不乐,也不知道异魔教是什么来头?好多天没有碰毛笔。
又过了数日,海上风向有变,一夜之间,山中野花盛开,无数蝴蝶绕花起舞。小道士明水随教中执事去山下收租,三升左右无事,独自一人走向后山。
后山石路久无人走,长满青苔小草,非常安静,此时已到初夏,黄白红紫各色野花争相吐蕊。山中花香四溢,更有一丝丝的小红叶子点缀其间,红艳似火,海风送香迎人,白鸟跳跃欢唱,一时三升心情大畅,信步走到一处石亭子旁边,石亭子临海而建,样式古拙,亭檐下挂着一块匾牌,上书“观沧海”三个篆字,字迹遒劲有力,甚有豪气、三升走入亭内,海风袭面而至,吹动衣决飘飘。
时间流逝飞快,如白马过隙,不经意间,三升来龙蛇岛已有小半年,他自小随父亲打猎为生,本来就比寻常百姓人家孩子长得高大,在这岛上一呆半年,每日里练武习字,衣食无忧,身子又长高了一尺,已到了普通人十四五岁的身高。此时海风拂面,视野大开,丹田之中气息涌动,他忽的拧腰拔拳,一套龙眠功缓缓催动,招式连绵不绝,使到第九十一招飞蛇化龙,身子凌空飞起丈余,双手抓住亭子顶部石梁,正要使出第九十二招龙翔九天,忽然尾脊剧痛,丹田内气息乱走,顿时劲力全失,双手一松,啪的一下跌了下来,怀中两册书也掉了出来。这一下摔得极重,三升一阵龇牙咧嘴,心想尚辛无人瞧见,要是被教中弟子见到鲁教主跌了个狗吃屎,一定是千古笑话了。三升心中暗暗担忧,自从练习了这套九十九式龙眠功之后,每次不用内力就能顺利练完,如果用上内力,那就只能练到九十式左右,便会突然失去劲道,再也不能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