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望龄和玄慕年之前一直以为这瘟疫是无治之症,原来早已有了药方。若是那府尹能细察民情,这池城也不至于这个样子“我们二人就是医师,用了些法子进来这城中。
你可把药方给我们抄录一份,我们在城外办齐了药材,再送进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池城有救了。我叫晓光,有什么事,二位医师直接使唤我就行。”小光立刻转过身去大喊道“乡亲们,我们有救了,这二位医师可以弄到药材来救我们。”二人还没缓过神来,人群便围了上来,纷纷下拜。
等好不容易,扶起了一众乡民,来到临近的城镇。所需的几味药材都采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味药材,因为用的人较少,价钱便宜,很多药店都没有太多存货。两人一商量,决定去附近的山上现摘一些,再把药材一起送回去。
到了山上,已是近傍晚时分。采了约莫半个时辰,听见有一人说话:“二位,怎么会在此采药?”
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有一个飘虚的魂魄,那魂魄也背着一个药篓。两人心里想着,可能是某个病死的孤魂吧。因为采药的事情要紧,便未理会他。
“你们怎么会采紫芡这味药呢?这味药倒是很少用到”那魂魄看着二人手中的草药问道。
白望龄思索道,这人如此熟悉草药,想来定是一个医师,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徐药师。于是试探道“敢问阁下是否是徐舟济徐药师。”
“正是在下。”
“我们正是按照您所开的药方抓的药,还缺最后一味药材,便是现在在采的紫芡了。”玄慕年有些兴奋。
徐舟济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喜悦平静的说“这个药方只针对病状初期有效,具体康复状况还要看个人。一些青壮年能挺过来,可是妇孺老人就不好说了。”
“那药师您可有进一步的药方?”他在山间采药,说不定已有所得,白望龄想到。
“你们是池城人吗?”徐舟济并未直接回答白望龄的问题。
玄慕年觉得如果说自己是池城人,说不定,徐舟济会更亲切一些“是的”玄慕年回答
“池城人。。。就算我有新的药方,我也不会给你们的.”徐舟济语气中藏不住愠恼之气,却任然不失之前的文雅,说话声音仍是绵柔,看来生前也是一个温柔和顺的人。白望龄暗想。
“徐药师,可否告知其中缘由?”玄慕年更是柔和的问道。
“我是一个游医,游走世间已经五载光阴,救过的性命不说上千也有上百。可我治病救人从未想过回报。来到此处,我更是不惜配上生命去与患者接触,希望得到医治之策。我为自己买下一口棺材,放在我的药堂之后,以示决心。我不指望死后尸体可以被送回家乡,但求能有人念我的恩情,为我埋藏。可不曾想,我竟被弃尸荒野,被野狗啃食。如此背信弃义的城民,我断不会再救了。”徐舟济有些激动,背过身去。
白望龄感到背后的伞有异动,是阿福在拍打着伞,连忙撑开伞,放出阿福。
阿福刚被放出来济,直接跑去抱住了徐舟济,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在场的三人都不明所以。只听阿福说道“徐药师,我想起来了,我一直在找的东西就是你呀。
你一直呆在医馆里,所以不知道。你离开的时候,城门就已经被封上了,我们出不去。可是,我们不想把你的尸体留在城中烧掉。于是就决定派一个人悄悄的,趁守卫不注意的时候把你运出去。棺材太大了,运不出去,就只好用草席裹了好几道。想着先下葬,以后再给你迁坟。
你救了我和我妹妹小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恩人被烧掉。我就主动请缨,送你出城。没想到,半路上还是被发现了。我来不及埋葬你,连忙逃命,可是还是没逃了。你看这里就是被那些官兵刺的。”
说着,阿福扯开胸口的衣服,果然看见一刀黑口子。刀口的血已经和衣服黏在了一起,阿福这么一扯,伤口又被撕裂开,粘稠的黑血从刀口涌出。
“幸好已经死了,不然这得疼死。”玄慕年悄悄的对白望龄说。
“我一直记得有什么东西丢了,原来是我把你丢在了乱葬岗上啊。都怪我,听说,我被官兵发现之后,就加强了戒备。本来还能偷偷溜出来几个人,现在一个人也出不来了。”阿福说完,靠着徐舟济的胸口大哭起来。”
徐舟济长叹一口气,竟也落下两滴清泪。
“其实,徐药师您之前也并不是真的不想给我们药方吧。不然你也不会一直呆在山上研究草药,还采了这么多草药。”玄慕年指了指徐舟济身后的背篓。
徐舟济递出一张纸“这是新的药方,还请二位交于小怡,她自会安排其他。这药篓里的药材是新药方上新加的,还请拿去,一同交与晓光。”
白望龄接过药方,玄慕年也接过药篓,发现早已采了满满一篓的草药“徐药师,您下辈子还会再做医师吗?”阿福问道
“不会了”徐舟济望着阿福坚定的说“我救人的速度再也赶不上那些昏官杀人的速度。”
阿福想了想说“那是要当大官吗?当大官好呀!”
“不,从我师公的故事可见得,帝王家才是真的人间地狱。”徐舟济又道“要不,阿福,你和我一起开个糖果店吧,名字就叫徐福记怎么样?”
阿福一下从舟济的胸前跳了起来“那太好了,一定能大卖的。我妹妹小怡她也会喜欢的。”
三人都笑了起来,白玄师姐弟二人都只以为徐舟济在说笑,并未当真。白望龄说道“徐药师,你是一个好药师,相信,你之后也能做出好的酥糖。”
一月后,城门开。池城百姓给徐药师迁坟重葬。当地府尹为逃追责,于城开之日自缢于家中。
三个月后,新任府尹上任。新府尹闻听徐药师的故事大受感动,时常以药师的故事激励自己,勤政爱民,兢兢业业。
二十年后,有两个徐姓的兄弟,贩卖宣纸,行经此处。因将所有积蓄都拿出来置办了这一车宣纸,为省下住宿的费用,便在一户人家的茅草屋之中住下。不料隔壁人家夜里走了水,火势蔓延得极快。不一会儿,火光便将夜空照得通红,火星四蹦,越过马墙,燎着了邻居的草屋。几间宅院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徐家兄弟的希望并作这一车宣纸,焚烧殆尽。后来在当地的一位老姑娘的帮助下,开了一间酥糖店,老姑娘给取名叫作徐福记。
这间酥糖店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名气很快便传开了,许多家分店也相应建立,甚至有人将这酥糖带去京城,送给京城里那些见多识广的老爷太太们。徐家兄弟从未忘记这份恩情,一直将老姑娘当作亲人对待。
很多年之后,有人问老姑娘,当时,为什么将所有的家私都拿来帮助这两个素未相识的人。老姑娘眯着眼睛,想了想回答道,因为,他们中一个长得很像我的哥哥,一个长得很像曾经的一位故人。再有人追问,是哪一位故人呢?老姑娘便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那是一份珍藏在心底多年的回忆,一份只属于她一人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