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院子里又来了个小女孩,十岁左右,比钟灵修大三岁,听小钟说,那个小女孩叫梦阳,算是小钟的侄女,灵修表姐。
院子里一下多了个孩子,肯定更热闹了,我也欢喜,跟在梦阳身后,看着她追着灵修满院子跑。
两小孩还一起上私塾,一起背诗文,我靠在柱子上,算是知道了小钟的意图,这不就是帮灵修找了个童养媳吗?这应该就是古诗里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吧。
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又发现了一个事,梦阳讨厌灵修,我亲眼看见梦阳将灵修推进了水池里,小小年纪的女孩子,眼里带着厌恶。
我站在水池边,看着水里的灵修不停的扑腾,心下一软,我就主动伸手将灵修捞了起来,看见灵修凭空漂浮,吓得梦阳屁滚尿流,跑出了院子。
灵修躺在地上,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很微弱,最后我施法,将灵修肺里的积水逼了出来。
我趴在灵修的上方,看着灵修慢慢睁开眼,小小少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看着我,若不是我知道他们凡人看不见我,否则我就要自作多情,以为他是看中了我的美貌呢。
小钟提着衣衫,从院外跑进来,命人将灵修抱起来。
我也很识相,给小钟他们腾了地方。只是从那时起,灵修就很少说话了,对梦阳也是爱答不理,小丫头自尊心受挫,对软弱好欺的灵修下手更重了,我常常看见梦阳将灵修弄哭,他也不像小时候一样嚎啕大哭,他总是小声啜泣,不让他爹知道。
看着灵修可怜,我有时也会帮他教训一下梦阳,比如让她平白无故摔倒,在她吃的菜里多加几勺盐,灵修看见梦阳摔倒时也会偷笑,然后有意无意看我一眼,我常常猜测,他可能是能看见我的。
春去秋来,灵修习惯了每一年冬天都给我的真身围上厚厚的稻草,然后仰头看我快要凋零的枝叶说道:“这样,你就不冷了吧?”
其实灵修是一个极会读书的孩子,他总是坐在房间里挑灯夜读,我没事干,就坐在他的身边,看他写字读书,有时候心血来潮,还会恶作剧一下,比如拿起他的宣纸,让纸飘在半空中,不让它下来,灵修这傻孩子就会跳着去够,但是总是够不着,我就在一边“咯咯咯”笑起来。
有时候我还会趁着他在练字时突然碰一下他,让他写不好字,这样的恶作剧让我屡试不爽,他看不见我,却也可以换种方式陪我玩。直到有一天,我也用着同样的方式,将他才写好的字弄乱,他突然有些无奈,抬头看向我,是的,看向我,说道:“别闹。”
声音轻声细语,像是泉水流过石缝,又像是忽逢桃花林,春风拂面。
我一怔,看着灵修,可是没过多久他又继续拿出一张宣纸来,铺在桌子上,我看见他在桌子上写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我回过头去看向窗外,那里的一树红梅开得正艳。
我不识字,便听见灵修轻声念出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这是什么意思?”我自说自话,明知道灵修听不见。
可是却不想,灵修居然开始自言自语:“讲的是,桃花开得正艳,有位姑娘要出嫁了。”
我双手撑在桌子上:“出嫁?像小钟娶妻那样吗?”
灵修顿了顿,放下笔,没在说话,我心里暗道,还好没有说话,不然我都要开始怀疑他是能听见我说话的了。
可我始终不明白,女子为何要嫁?男子又为何要娶?一个人不好吗?我就是一个人,不对,是一棵树。
梦阳生病了,一连几日都不见好,我坐在窗户上,看着仆人进进出出,给梦阳送药。
小钟也急,请了好几个大夫,可是大多都是摇摇头,说什么无能为力。
我看见梦阳的爹娘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责怪小钟没有照顾好梦阳,我心里不喜,皱着眉头,我走近梦阳的床铺前,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我想到,不管是精怪还是妖物,都是可以附身的,最后我就躺倒在梦阳的身上,睁眼时,竟真的就在梦阳身体里。
外面的哭声还没停,我坐起身,掀开床帘,灵修就站在床铺前,手里端着药碗。
他抬眼看我,我也看着他,本想着要严肃,可奈何我天生笑点低,看见灵修那样垂头丧气我就想笑,所以对着灵修便是满脸笑意。
灵修一顿,一个激灵,手里的药碗就摔在地上,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小钟急匆匆进来,看见我坐在床上,问道:“梦阳,身体可有不适?”
我收回笑意,回答:“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