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身边早就没有灵修了,我坐起身,环视这房间,冷冷清清。
推开门走出去,院子里正热闹着,我看见灵修身穿红衣走了进来,我第一次发现,灵修穿红衣会如此好看。
日头正晒,堂前围了不少人,我就站在小钟身边,看着灵修牵着陆家小姐行三叩首。
我听见有人高声说道:“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
我想起很久以前,灵修说的那几句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那个少年终是娶了亲,可是不是我。
脸颊一凉,我伸手一摸,竟是满脸泪,可为什么?我不曾悲伤,却是泪流满面?
灵修说的,他没有教会我爱,爱是什么?
我捂住胸口,那里突然疼起来,像是有刀子在剜我的心,可是,可是,我是没心的,我的身体,只是一节树干。
树怎么会有心呢?
看着灵修拜完堂,又看着他进入洞房,我看见小钟满脸笑意,看见灵修面无表情。
最后,我倒在地上,将身体蜷缩在一起,这是春天,却冷得像冬天。
在往后,灵修就看不见我了。
就算我待在他身边,他也看不见我。
我们身边像是隔着一堵墙,他看不见我,我触不到他。
我又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小钟是在灵修成亲后的半年离世的,我就在一旁,看着小钟气若游丝,灵修哭着跪在小钟面前,轻声叫他:“爹,爹!”
我是看着小钟长大的,然后看着他成亲生子,他这一生,过得孤苦。
小钟握住灵修的手,断断续续说道:“莫贪恋,得,得不到,就,就放手。”
灵修哭的悲戚,我很想拍拍他的肩,说:“好灵修,你可别哭鼻子了。”
但是灵修还是在哭,小钟闭上眼,走的安详。
在后来,我的树上又挂满了白,像灵修娶妻那天一样,只是那天挂满了红。
小钟走后,灵修更加沉默寡言,陆家小姐同灵修吵架,灵修也是不搭理她的。
世人都说,钟家少爷心仪自家表姐,可是却被陆家分开,放着谁也不会开心。
灵修郁郁寡欢,沉迷酒水。
两年之后,梦阳灯尽油枯,灵修去见她最后一面,简陋的房间里,堆满了佛经,房间里阴冷潮湿,梦阳躺在床上,像是一具装着活人的棺椁。
梦阳的一双眼浑浊不堪,灵修走近她,叫道:“梦阳。”梦阳看着房梁,嘴里念叨着:“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人到像是痴了,说话也不大利索。
灵修坐到梦阳旁边,拉起梦阳的手:“姐姐执念太深,下辈子,切莫这样。”
梦阳像是突然好转过来,看着灵修:“你又何尝不是,爱着一个得不到的人。”
灵修的心一紧,那里像是有针扎,他笑道:“所以,我也有执念。”从那年成亲开始,他就看不见我了,起先他只是以为我躲起来了,可最后才发现,他是真的看不见我了,他疯了一样到处找我,可最后还是心如死灰,慢慢接受。
梦阳的眼里流出眼泪来,看着灵修:“我一直在想,能让你魂牵梦萦的女子会长什么样?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作罢,不管她长什么样,终究不会是我的样子。”
“那年舅舅带着我走进你家,告诉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妻子,那时我还嫌弃,不愿嫁给比我小的男子,你文文弱弱,没有半点男子气概,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真的喜欢上你了,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故意欺负你,直到那次,我不小心将你推下了湖泊。”
“我不知道那天是谁救你上来的,后来我想,必定是舅舅以前说过的仙子救了你,钟家福泽,有仙灵护佑。”
“你不曾见过其他人,必定是那位仙子了,你爱上了仙子,可是,人与她们,终究殊途。”梦阳说完,看着灵修,枯骨般的手攥紧了灵修的手。
深陷的眼窝一团黑,脸色青紫,呈现着死人之气。
“钟灵修,你也不过如此。”爱而不得,卑微至极。
原本攥紧的手突然松开,最后无力的垂落于床边,灵修看着梦阳缓缓闭上眼,直到最后咽了气。
最后,灵修捂住脸,大哭起来:“我以为,我能和她殊途同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