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日光倾泻而下,浮山上下,一片祥瑞。
两徒弟破了天元,神归五行,尘音便不能再偷懒,早早起身授法:
“徒儿,修道先修心,你们凝神打坐,感受天地灵气。”尘音端坐在古树下,看着两徒儿修炼。
白衣飘飘、玄衣如画,两徒儿乖乖闭眼打坐,感受天地灵气。
“静心颂经,使魂归大地。自然之力,会冲破束缚,唤醒灵力。”尘音缓缓闭上双眼,进入虚无世界。
“人各有精,精合其神;
神合其气,气合其真。
不得其真,皆是强名。
神能入石,神能飞形。
入水不溺,入火不焚。
神依形生,精依气盈。”
随着尘音的经文念出,宗盛、宗阴二人便提气凝神,眉头紧锁。
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珠便自宗盛脑门流出,他双手颤抖,憋了片刻,睁开眼道:“火来!”
只听“嗖”的一声,一团火苗自半空众浮现,立在宗盛的眼前。
尘音听得动静,便也睁开眼,只见火光烈烈,映着宗盛惨白的脸。
这孩子过于逞强,恐有损心神。
尘音正暗暗思忖,不想一旁的宗阴站起身来,摊开双手,幽幽道:“水来~”
空中气流涌动,风声阵阵,于是山石乔木、河流清泉,百水相汇,构成一座水桥,围绕在白衣男童的身侧。
尘音大惊,没想到宗阴这孩子,感受力如此惊人。
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不难理解,宗阴平日里最爱花鸟野兽,和正常人相比,他的确有着先天的感受力。
然而修道,正是要收敛天性,谨遵天理,天人合一,以求长寿。
“咳咳!”尘音咳嗽几声,示意宗阴收敛。
“归位~”宗阴遂收敛气息,将眼前的水桥散去。
“不错,你们都做的很好。”尘音瞄了眼宗盛,见他还惨白着一张脸,继续修炼,一时心生怜惜,道:“今日便学到此处罢。”
“好好好!”宗阴一听,乐呵呵跑去玩耍了。
尘音遂上前,擦拭宗盛额头的汗水,道:“不急,师傅陪你。”
宗盛惨白着一张脸,抬头看了看师傅,心想:丑便丑罢,左右看顺了。
尘音还不知徒儿在想什么,只是屁颠屁颠的顺着他,又为他讲解要领了。
师徒俩练到日上三竿,还不曾停歇。
宗阴坐在正堂内,盯着桌上的盒子发呆。原来自他回来,便望见了桌上的锦盒,偷偷打开来,见里面装着两个鸭梨,黄橙橙的,像个葫芦,一大一小,分外诱人。
不用说,这梨子定是师傅留给他兄弟二人的。
“阿蛮,你去看看师傅回来了吗?”宗阴忍住咽口水的冲动,打发身边的蝶妖飞去后院了。
宗阴痴痴地望着那盒子,心想:既然是给我们的,提前吃了算不上坏事吧?
于是走上前去,蹑手蹑脚打开盒子,将手伸向那鸭梨,心想:先尝尝这小的罢,师傅知道了,也不会大怒。
因而拿起那小的梨子,啃了一口,道:“好甜啊!”
正在此时,蝶妖飞舞着翅膀进来了。
糟了,师傅回来了!宗阴暗叹不妙,于是飞快将吃了一口的鸭梨放进盒子里,端坐在席上。
脚步声徐徐而至,宗阴的小心脏止不住砰砰乱跳。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打开了,尘音收起拂尘,抬脚走了进来。
宗盛紧跟其后。
“徒儿,你们看,这儿放着一个盒子,是奖励你二人的。”尘音一边说着,一边摆正衣角,端坐在席上。
宗阴走上前来,两眼滴溜溜转,生怕师傅发现了。
“你们既已学了法术,便是我浮山派第三代传人。”尘音说完,一挥手,在两人肩上分别刻了一个“浮”字。
“从今以后,无论你们去何处修道,无论你们向何人求学,皆是我浮山派弟子。尔等定要牢记于心。”
“徒儿定当牢记于心,生是浮山人,死做浮山鬼。”男童一左一右,跪地磕头。
额头磕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三清神像前,尘音缓缓闭上眼。
恍然又想起师傅来,当年尘音也跪在这儿,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师傅便坐在这席上,道一声:“徒儿,快起来罢。”
然而一眨眼,便又过了百年。
“徒儿,快起来罢。”如今尘音也说出这句话来,看着他们抬头,殷切的望着自己,眼泪竟充盈在眼眶里。
“师傅,你怎么了?”宗盛关切的问,事实上今日的法术他还没完全学会,若是师傅生病了,可怎么好?
“无碍。”尘音抹了把眼泪,兴高采烈指着盒子道:“师傅听说,孔融四岁便能让梨,你们兄弟,何不效仿一二?好彰显我浮山礼教。”
宗阴望着宗盛,宗盛也望着宗阴,全然没有感觉。
“宗盛,你是弟弟,你会把梨子让给哥哥吗?”尘音见徒儿没动作,点名催促道。
“为什么我是弟弟?”宗盛鼓着腮帮子,不服气道:“师傅以前从未提过什么兄弟,怎么今日突然就把我降成弟弟了?”
“你这孩子!”尘音气恼:“宗阴比你早出生一刻,这又不是师傅说了算的。”
“师傅说的真好。”宗阴在下面点头附和,问:“师傅,哥哥和弟弟有什么不同吗?”
“弟弟须得敬重哥哥,听从哥哥的安排;哥哥应当保护弟弟,事事为弟弟着想。兄弟和睦,才能长久。”
“哦~”宗阴摇着脑袋,猜测这和梨子有什么关系。
“人家四岁都把大鸭梨让给哥哥了,身为弟弟,应当效仿才对。”尘音说完,一脸期待的看向宗盛。
“这个孔融,真是聪明。”宗盛道。
“而且事儿多。”宗阴补充道。
“胡说!”尘音怒目而视,纠正道:“兄友弟恭,不以小而邀宠;不以大而欺弱,这才是兄弟。”
宗盛遂上前,揭开盒子,看到那鸭梨上的牙印,不由得笑出声:“兄弟,你怎么看?”
那牙印明晃晃的,赫然羞煞了男童,宗阴红着脸,不肯回话了。
“不然你自己选,选了小的便是弟弟,要叫哥哥的。”宗盛将那盒子扔到宗阴怀里,斜着眼看他。
“卑鄙~无耻~”宗阴小声嘟囔着。
“师傅!要是有人偷吃梨子,该当如何?”宗盛拖着长音,得意的说。
“怎么会有人偷吃呢?这又不是普通梨子,大小不一,功力不同,若吃了其中一个,便是甜的,可增强灵力;若是吃了两个,便是苦的,反而会损伤灵力。”
“为什么?”宗阴竖起耳朵,听到损伤灵力,便心惊不已。
“这是子母梨,母子不相离,因而合在一起便是苦的。相反,若是分开来吃,就不算是子母梨了。”
“既然孔融能让梨,那~”宗盛停顿了片刻,正要开口。却被宗阴抢先一步回答了:“我我我,我能让梨,我喜欢甜的!”
“额~”尘音傻眼了,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争着做弟弟的。
宗阴慌忙掏出盒子里的大鸭梨,塞进宗盛怀里,道:“你是哥哥罢,我要吃甜的。”
“当真?”宗盛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此时看着宗阴,竟不觉得幼稚讨厌了。
“当真!”宗阴暗暗在心里道:这个孔融,真是讨厌,让什么梨子;这个师傅,也很讨厌,偏偏喜欢模仿,还刁钻,弄什么子母梨,让人都不能好好吃梨了。
“以后我叫你哥哥,你可要让着我。”宗阴如是说。
“好好好,我都让你。”宗盛如是答。
“不许你嫌弃我,辱骂我,给我起什么绰号。”宗阴如是说。
“不起了。”宗盛如是答。
“给你牵我的手,以后再不许松开。”宗阴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走近他。
“不松开了。”宗盛也用肉嘟嘟的小手,握住他的手了。
一模一样的脸蛋儿,一模一样的手,一模一样的笑容,晃得尘音眼花。
尘音忽然醒悟,原来收服弟弟,还可以这样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