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尽头,是黑雾弥漫的妖都。
倒挂着的牛角是一个奇特的标志,牛角下面,是一个漩涡,这便是妖都的入口了。
海水翻涌,劈开一条大路,人影渐渐走进,却见一个男子,身后跟着个男童,怀里的,不知道是什么物件了。
“到了。”陵妖开口,望了望身后的男童,道:“待会儿入了妖都,你不必跟着我,我自会想法子救你师傅。”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四儿反倒抓住他的袖口,翻着白眼道:“你若不救我师傅,我便要你好看!”
陵妖笑道:“等进去了,就由不得你了。”
话落,便走向那漩涡。
四儿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可是扑了个空,一回头,便进入了妖都。
“来来来,买定离手啊!”这四周都是妖,牛头马面、人身兽尾,奇形怪状,四儿置身其中,一时分不清方向了。
“人呢?”四儿转悠着,从一堆妖怪中奔跑,绕了许久,只瞄到师傅的道袍,一晃眼,没了。
“起开!”四儿怒吼,拨开妖群,便再也寻不到师傅的半点踪迹了。
“呦,小哥怎么了?发这么大火?”旁边的鳄鱼妖伸来臭长的嘴巴,熏得四儿捂着鼻子。
“伤肝动火,不如及时行乐。”几声锣鼓,阁楼上,走下一个美人儿,腰肢纤细、媚眼如丝,扭着狐狸尾巴,走到四儿跟前来:“小兄弟,你怕是头一遭来罢。”
“在这妖都里,切勿急躁呦。”狐妖甩开尾巴,一眨眼,将四儿卷到赌桌上:“老规矩,买大买小,先定了。”
四儿样貌衰老,混在这妖群里,竟也没有异议,他抬眼,却是看不懂这赌桌,因问:“大如何?小又如何?”
“大嘛~”狐妖咬着唇,低声道:“便是秦歌殿下。”于是甩开一粒筛子,在赌桌上幻化出一个人偶来。
这人偶长得尖嘴獠牙,是个狼妖。
“至于小~”狐妖继续甩开一粒筛子,赌桌上便幻化出另一个人偶来。
“猫?”四儿瞪着眼,看向第二个人偶,那十足是一只野猫,没有半分大妖怪的气息。
“是苍辉殿下。”狐妖扭到他身边,缓缓吐气:“妖王的两个儿子,你赌谁?”
妖群立刻爆发出嚎叫,一时间众妖沸腾,欢呼雀跃。
四儿明白了,看来这妖界,也在推选继承人。
“既要快活”四儿起身,蹦到赌桌上,喊道:“立什么王?赌什么大小?你们这些大妖怪,妖力无边,何须俯首称臣?”
此言一出,众妖沉默了。
在三千年前,大妖怪就是王,自立国土,威慑一方。可是一场浩劫,诸神联手,生生将他们困在了这里。
已经三千年了,大妖怪没了斗志,渐渐沦落到了今天。
“咔嚓!”众妖纷纷挥手,将手里的器皿,逐个砸烂。
“若不是那些个神仙,我们怎会沦落至此?”
“大好河山,竟拱手相让,到了区区人类手中!”
“现如今选妖王,也是迫不得已啊。”
“倘若我们不能齐心协力,这妖都,便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一时怨气冲天,群情激奋,四儿摔碎筛子,大喊:“选了妖王,就当真可以出去吗?如果没有外力,就凭你们,生生世世也不能重掌河山!”
众妖面面相觑,暗叹:“此话有理,我们选了三千年,也没有一代妖王,能冲出去。”
众妖纷纷点头,齐齐看向男童。
四儿露出一丝微笑,火上浇油,他再拿手不过了。
“三千年了,你们困在这儿,不觉得羞辱吗?同样是天生地养,怎么你们就要被驱逐,人类就得以长安,神仙再有本领,难道有你们为数众多吗?”四儿尽情宣泄:“现如今,你们并不是全无可能,能出入妖界的,不是大有妖在吗?”
“是啊!还有陵妖呢!”众妖幡然醒悟,纷纷提起最低等的陵鱼妖来。
四儿冷笑,是陵妖先怕抛下自己,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诚如尔等所言,聚陵妖,集其泪水,命其散播妖力,拉拢人心,终有一日,里应外合,妖界,将不复存在!”四儿高呼,得到万千响应,众妖于是将他抬起来,高喊:“终有一日!”
就在都城一片哗然的时候,尘音摸索着,走了出来。
“你已经敷上了妖草,再过一会儿,便可恢复如初了。”陵妖转身离去。
“哎哎哎~”尘音来不及伸手,他已经化作烟雾,四散而去。
尘音低眉,想来陵妖也有要事,自己如今已经劳烦他许久,万不可继续生事了。
“魔君降临,妖都不死!”前方妖气冲天,喊声如狂,吓得尘音慌忙捂着脸,小碎步逃离。
尘音如今吐了一身的绿草,除了眼睛嘴巴,其他地方,都绿莹莹的,丑陋至极。
“哪儿去?”这时节,跳出一只猴妖,蹦到尘音面前,张口:“联名书上,按个手印呗!”
“什么联名书?”尘音不理会他,径自走着。
“你这青蛙,怎么不知好歹?”那猴妖越发不依不饶,追着尘音道:“待我扒开你的皮,看你肚子里装的什么虫?”
于是上前,就要开打。
“且慢!”尘音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张口问:“你刚说我是青蛙?”
“一身绿,你不是青蛙,难道是蜥蜴?”那猴子抓耳挠腮,蹦上前来。
饶是尘音一身妖气,饶是她弄了一身绿,也容不得此番践踏,她怒吼一声,骂道:“去你的青蛙,去你的蜥蜴,老娘长得这般苗条,只配吃虫子吗?”
那猴子练练后退:“吃不胖,你莫不是条青蛇,褪了皮?”
这一说,还真是说到尘音的伤口上了,她当真是吃不胖,也当真是褪了皮。
那猴子见她不说话,于是自觉得上前,将她的手按在毛皮上,嘿嘿一笑,道:“早说你是条蛇,我也不为难你了。”
尘音磨牙,看那欠揍的猴子一翻身,跳入了妖群,不由得直骂:“你才是蛇!你全家都是蛇!”
尘音艰难得翻着白眼,抬脚,又往里走去。
“慢着!”听得一声呼唤,周围的喧闹声立刻消失不见了。尘音缩着头,慢悠悠转过身来,见众妖怪都盯着自己,不由得假笑:“大家好,我是一条蛇~”
“胡说!”又一声传来,拨开众妖怪,一位男童走上前来。
“老四!”尘音喜出望外,慌忙拉着徒儿,背到一边,暗戳戳问:“你怎么和那一群妖怪在一起,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四儿摇摇头,道:“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倒是师傅,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妖王,据说只有他才能吸走妖气。”尘音小心翼翼道:“你呢?”
“我?”四儿挥挥袖,开口:“闲来无事,造个反玩。”
尘音抬头,望见众妖齐齐呼喊:“魔君降临,妖都不死;联名上书,罢黜妖王!”
“徒儿~”尘音颤抖着,问:“你造的谁的反?”
“还能有谁?”四儿歪着头,说道:“妖王、神仙、人类,一块造了呗。”
尘音听罢,一回头,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