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宽穿越了。
这对熟读“某点”各穿越宝典的他来说,也不是多难接受的事。所以在他穿越后的七天里,只用了一个上午来整理原主遗留的记忆,剩下的时间里,更多的是在思考多元宇宙的奇诡。
本来他对这类话题是比较反感的。他总是不太能理解,一个人得多自以为是,才会认为多元宇宙里有无数个自己。毕竟在以万年为基础单位的宇宙时间里,如果存在多元宇宙,那么有没有银河系、有没有地球,都是两说的事,何况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然而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离宽被至高的大宇宙意志给狠狠地上了一课。
他这个冷门的姓氏,是小时候在孤儿院时,院长举着他从装满百家姓的大玻璃缸里抓出来的。而“宽”字的来源,则是旁边更大的一个玻璃缸——如此这般都能在异世界里碰到一个跟自己同名同姓、又跟自己青年时期长得有八九分像的原主!离宽此时也只能尴尬地承认,自己还是太天真。
不过,能如此胡思乱想,主要还是原主受的伤实在太重。穿越过来的这么长时间,离宽一直被泡在一个透明材质的容器中。离宽并不太了解烧伤,但是从记忆来看,原主基本是里外八成熟。
不得不说,在这个存在着某种超自然力——被土著称之为“源力”的世界,治疗身体的本事相当让人叹为观止。嗯……也就限于身体上了。今天早些时候,那个看上去比原主还年轻的医生,已经通过在容器上贴字条的方式通知离宽:治疗一切顺利,等他吃过早饭,就会把离宽捞出来……
琐碎又冗长的过场动画总算要结束了。离宽以前就对游戏里那些不能跳过的动画场景无甚好感,现如今更是深受其害。是的,眼下这个阶段,离宽新建立的自我认知把这次的穿越当做是他自己在玩一个非常逼真的游戏。这样的自我欺骗并没什么实际用途,唯一的好处,只是能让回家这个想法稍微地先放放。
眼皮有些沉,想必是跟之前那个医生往容器里放的什么粉末有关系,之前那么久的时间里,他一点困意都没有,无聊到他多次以为自己会疯掉。
“衣服在椅子上,粥在桌子上,我还要摘菜!”离宽眼皮刚动了动的同时,耳边就传来了急促的声音,眯着眼,看见一个身形比话还急的少女,已经摔门而去。
NPC的慌乱让离宽嘴角带起一丝苦笑,这个游戏做得实在太过于逼真了。
刚跑开的是原主的小姨子。在未婚妻失踪的多年间,一直是原主带着两个小姨子生活——是的,两个小姨子,一个是刚才的二女盼嫡,今年十五,原主曾攒下一笔钱,预计明年送她去一家相当高级的私塾,这事原主还从未跟旁人提起过。还有一个小的,三女小求,今年九岁。
离宽个人是喜欢女儿的,不难从周家三个女儿的名字中,感受到便宜丈人的心路历程。顺便一提,原主那个未婚妻比原主大三岁,叫莱嫡。印象有点黑,偏瘦,还有点野……呃,长什么样?原主竟然没什么记忆提供,好像是因为年幼时头部受过伤重创,有脸盲后遗症。而这点,也在离宽继承的遗产当中。
从床单里探出身,拉过床边椅子上的衣服,一入手,离宽既忍不住捏了捏揉了揉。这料子摸着,也实在太舒服了吧!跟这个什么火蛛丝一比,什么纯棉桑蚕丝或者其他所谓的高科技面料都弱爆了。虽然从记忆里知道,这套衣服是原主特意买来,为了更好地感应火源力的,并不是普通货,可按消费能力换算,也就是路边摊和班尼路的物价差距罢了。
在床单里掏了半天,离宽忽然醒悟过来,一脚踢开被单——就我一个大老爷们,害哪门子臊。穿戴整齐后,伸伸胳膊踢踢腿。感慨这个世界,男人的衣服有点像古代的武士那种,不是很习惯也不算多难受,要是再配把带鞘长刀,妥妥的长风镖局龙套。
小口地抿了半碗粥,原生态无污染,香甜可口。离宽从来没想过,小米粥可以这么好喝,连咸菜都没来得及吃,一小碗粥已经见底。叼了根脆嫩的咸黄瓜纽儿,他推开房门。
吃饱喝足算是过了剧情,下面该看看新手任务哪里接啦。
入眼的是个青石板铺成的小院,周盼嫡正蹲在院子里,整理她赶早采的野菜。初阳半起,不凉不热。相似的场景,离宽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这一切的一切是多么的平常,而记忆归记忆,只有真的站在那里,才能确切感受到那份美好,深深地吸一口气,离宽甚至不由自主地产生吞咽的欲望,直到此时离宽才算明白空气清新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没吃饱?白神医说,刚恢复不宜吃太多。”
盼嫡起身却没有抬头,脸上从左额角到下巴的狭长胎记,让她总是习惯半遮着脸。其实以离宽的异世界审美,这胎记不仅不影响美感,还平添几分妖艳,可按人设来说,此时绝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嗯,如此真实的游戏,NPC都是有好感度的,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讲了好感,以后可就没可能接到任务了。
抱着只要没误会刚才咽的口水是冲着她背影就算万幸的离宽,模仿着原主的说话习惯答道,“还好,到中午没问题,我…….“
离宽本来想说的是“我去采石场看看”,这也是原主本来午饭前要做的事情,可经过那暗黑一夜,应该是已没有人还在那里才对。
“昨天,大萍精神状态好点以后,山叔带着大萍也搬下山了,现在村子里就只剩下我们一户了。你可以去看看那个金刚寺的自动巡逻念经僧卯字型怎么回事,这两天老出问题,让他们来修,又推三推四的……”
自动过滤掉盼嫡对金刚寺的怨念,实话实说,要不是原主记忆里有这个东西,离宽真的很难想象那是个什么东西。
出了院,是同样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小周村的路很平整,也尽透着什么叫随便修修,蜿蜒盘踞在穆王山的半山腰,很少有哪段是笔直的。
总算接了任务,虽然忘了问盼嫡那东西被设定在哪个区域巡逻,不过离宽并不打算回去问盼嫡。玩家要有玩家的探索精神嘛,什么事都问NPC怎么行?
曲径通幽,十步一景。也许有些夸张,不过离宽一路走来,确实是越走越舒畅,越走越慢。没想到转角处,会有一个披头散发青着脸的花衣姑娘,一声不吭地撞过来,惊得离宽赶忙向旁边一闪。透着冰冷气息的姑娘,与离宽擦肩而过的同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只余下耳畔沙哑的“我好恨啊~~~~!”
汗毛倒竖的离宽,跌坐在路边,只觉得腿有些软。虽然记忆里知道,刚才过去的那个东西,是人的精神力在某种极端情况下与无处不在的源力共鸣后留下的影像,并不是鬼。但并不是知道,就可以当时不害怕的。
咳,还是得按着剧情走啊。经过那一晚,小周村这样的影像应该不少,再瞎晃荡下去,保不齐还会遇到什么。
运气不错,离宽并没有跑遍整个小周村才找到那个自动巡逻念经僧卯字型。它就待在周氏祖祠不远处的槐树下。
按着离宽习惯的异世界理解方式,这东西,有点像扫地机器人上面蹲着一个披着袈裟头戴金箍的木制兔子,甚至兔子用来敲击的木鱼,
也是左手一个胡萝卜,身前摆着个红萝卜。按记忆,这个世界的各类教派是不能接受供奉的,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此时这个兔子和尚正一前一后地摇摆着,三拌嘴在木鱼声中,重复着”伽伽那,伽那,伽伽那“…….似乎卡在了某段经文上。
熟门熟路地拽过兔子手里的胡萝卜,离宽抡圆了,敲在兔子和尚头上金箍的中间。有些诡异的红光在兔子圆圆的眼睛中闪过。
哎,有时候,太过仿真也不好,南无阿弥多婆夜……..总算正常了。自动巡逻念经僧卯字型,开始绕着离宽打转,空着的手向离宽挥动。
等离宽把胡萝卜型木锤递还给她——嗯,是的,她,这卯字型长长的左耳朵上还有一个蝴蝶结呢。
咚咚的敲击声和让人心情平静的经文,组合成某种无形的立场,离宽终于感受到跗骨的阴寒,渐渐散开。
没去理开始继续巡逻的卯字型,离宽沉寂在刚刚畅快的挥击当中。要知道,因为那一夜,原主因祸得福,开了窍,通了源力。可以举手间就给武器附着上一层火源力特有的橘色光芒,实在有些异世界上古游戏中烈火剑法的味道。威力不知道怎么样,可真的很带感啊。
来了兴致的离宽并没有着急回去交任务的打算,而是转右绕过周氏祖祠,来到了原主最熟悉的采石场。
小周村世代狩猎为生,但因为穆王山实在不怎么大,几代前,狩猎就只剩下纪念意义,经济来源主要靠采石。
刚刚走进采石场,便可看到散乱的工具和随处可见的暗红,离宽眼前不由得闪过那流血的一夜中的某些片段。
采石只能抵个温饱,意外发现的古墓,释放出了人心底最深的恶念。离宽用力地甩甩头,仿佛要把这些记忆甩出脑子,曾经看过不少电影电视剧,以为那些童年可能不太幸福的导演编剧,已经把人性的丑陋都编完了,可往往现实编得更不堪。
随手捡起根撬棍,离宽的心口好像有一团火在跳动——怎么能,怎么可以,怎么会?撬棍砸在半打磨好的青石上,一下,又一下,机械而又麻木。离宽一直半玩笑半告诫地告诉自己,这是在玩游戏,可就算是玩游戏,人又怎么能不受游戏中的剧情影响?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傻,可就是忍不住想破坏点什么,发泄一下。他甚至分不清这种情绪来源于自身,还是原主留下的残念。
就在离宽尽情地发泄时,他的眼中忽然映入一片玄黑色,以采石场东边,引山泉水的池塘为中心,半透明的玄黑色已经蔓延过了大半个采石场。咕噜,咕叽,各种滑腻诡异的声音,从池塘中传出。
离宽看见一只带着鳞片和蹼的四指怪手,从池塘中伸出,用力地抠在修葺过的石台上。这只手上的鳞片不停地抖动,像是在用力地把身体拉扯出无形的漩涡般。当第一只寇涛鱼人的疑似近亲爬出池塘,在似乎浓了几分的玄黑色中舒展着身形时,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离宽捏了捏已经砸得半裂的撬棍,肩膀有些发僵,嘴唇有些发干,嗓子有些发紧。
从他半张着的嘴里,冒出的是有些发颤的吐槽,”该死的,怎么刷怪了,我这还没出新手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