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廉在十八学士里也是顶尖的,于史学一道可堪魁首。二十四史独占其二的成就,足见其史学功底深厚。
苏恒其实并不想掺和进这种纯粹的研究工作中,枯燥是一方面,重点是肚子里墨水不多。里外里也就看过《史记》《资治通鉴》,还是挑着看的,功底先天不足。
但没办法,大佬想招,不得不从。
国子监中专门有间屋子给姚思廉,里面放的都是梁、陈二史的文稿。这些细算来是姚思廉的私物,是其父姚察生前所作。其中梁史约完成一半,陈史则只开了个头,姚思廉要完成二史的编撰,工作量不可谓不大。虽说同为十八学士的其它人也会帮忙,但人家各有各的事情,不像姚思廉只是著作郎,管的就是编书。
苏恒一进屋就惊了,一屋子的纸张摆的整整齐齐,眼睛扫一圈,除了初稿外都是各种参考文献。屋里面还有几个人,见姚思廉进来也不起身,依旧忙着自己那一摊。姚思廉也不在意,招呼着苏恒过来,一把按在书案前面,抽过一本书递了过来。
一看书名,《史记》。
疑惑的看着姚思廉,姚思廉微微摇头,只是指着《史记》让他读。苏恒摸不着头脑,又见老爷子表情严肃,只好低头看了起来。
如此直到九月,苏恒一直是上午进学下午跟着姚思廉看各种史书。半个多月的时间,基本把正史看了一遍。
有心问姚思廉,让他这么看书的用意是什么,但老爷子每天埋头故纸堆,吵到他就是一通挤兑。被挤兑几次后,苏恒也就不开口了。
他是看出来了,这大唐的文化人都好打锋机,让你自己去想,自己去悟。
也可能是自己那个高人子弟身份惹的祸,至少国子监其它学生过来问的时候没见姚思廉如此。
……
九月,秋收。
苏恒难得被姚思廉放出国子监,跟着苏母等人回栎阳,看看今年庄子的收成。
刘村,不对,现在只是苏府的庄子,收成并不是很好,比去年要少一成。
苏母很不高兴,庄子里的人也是如此。苏恒却不大在意,若没记错贞观初年是年年灾害,不是大旱就是蝗灾,有粮食收就不错了,若是换了明年,只怕颗粒无收。
想到这儿,苏恒暗暗记下明年蝗灾的事儿,日后找个机会捅出去。
不是心怀天下万民,哀百姓之苦,也不是圣母发作悲天悯人,只是单纯的觉得要改变点什么。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一部分人警惕起来的事儿,也不费什么力气。
当然,那是明年的事儿了。
在庄子里呆了几日,苏恒便回到了城里。
刚进府,王伯青就过来言说万年县又来人了,苏恒听了不由得一阵头大。
从清明过后,万年县衙的人已经来了许多次,都是为了苏梅的婚事。
苏梅去岁就已及笄,依律法要许人家了,只是去岁国朝不稳,才没人来催。年初苏恒又进了县男爵位,县衙的人也不敢像对寻常百姓那样强配,只是一遍一遍的派人过府问询。
开始的时候苏恒还稍稍接待一下县衙的人,后来就直接打发到苏母处,全权由苏母处理。这时候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母做主正合适。
只是,苏梅的亲事却不好成。
苏家在长安中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类,苏梅作为大唐新晋县男的长姐自是不能给人做妾,可若为妻,苏家的底蕴不足,也寻不到什么太好的人家。
勋贵只可与勋贵、世家结亲,这是一个潜规则,苏家是不能违背的,而且大唐勋贵圈子的适龄男青年基本都定了亲,剩下的那部分也各有各的问题,着实是难。
好在,这事不用苏恒掺和,只管给长姐备嫁妆就是了。
何况,苏恒还有自己的烦恼。
年初李世民下诏,男二十、女十五可成婚,但在民间,这个年龄要大大往前提,放在勋贵圈子,男子大多十六七就成婚了,即便没有,也已订了婚,只待走程序了。
转过年,苏恒就十六了,在勋贵圈子里已数大龄未婚男青年。所以近些日子,总有人会旁敲侧击的问苏恒,就连姚思廉也打趣了一次。
苏恒也是无奈,他很想对所有人说,结婚太早不好,对身体健康不利,更想说他想自由恋爱。可惜的是,话不能说,别人家的千金小姐也多见不到。
万幸的是,从目前来看,他的婚事大概不会掺杂政治因素,至于以后会不会,那是以后的事儿。
……
姚思廉到底把苏恒撵走了,但陆德明又把他拉了过去。在陆德明这儿倒不用看那么多史书了,可只《易经》就足够了。
《易经》有三,《连山》、《归藏》、《周易》,那叫一个晦涩难懂。陆德明不同姚思廉,把书扔过来就不管了,这老爷子又一路,他可是会考的!
而苏恒的成绩……
一言难尽……
作为长在红旗下,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新青年,苏恒实在难以理解这《易经》的妙处。被折磨的不行了,苏恒索性掀桌子。
“陆师,学生实在不懂这《易经》,能不学吗?”
“不行。”
“怎么才能不学?”
“呵呵呵……”
“这……陆师,您想不想亲眼看看伏羲八卦、和文王八卦?”
“呵呵呵……这《易经》上有啊。”
“不是……学生说的是伏羲、文王亲笔所写的八卦!”
陆德明坐不住了,很是震惊。
“你那黄冈密卷里有?”
“没有。”
苏恒很光棍的摇头。
“那你消遣老夫作甚!”
“但黄冈密卷里说了在哪儿能找到……”
“哪儿!”
“河北道,相州一带。”
陆德明有些不大相信,苏恒却信誓旦旦。
“陆师,这相州的历史你可知道?”
“自是知道,那是古之邺城。”
“邺城之前呢?”
“这……”
苏恒微微一笑,说道:“陆师,黄冈密卷里说,夏胤甲之西河,商盘庚之殷,就在相州境内。”
“当真?”
“当真!”
陆德明坐不住了,直接进宫去寻李世民。皇家多有秘藏,其中或许有蛛丝马迹。只要找到一点儿证据,对陆德明来说就足够了。
看着匆匆离去的陆德明,苏恒稍稍放松了些。
和这些老狐狸们在一块,真的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