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府宁家后宅,深夜。
宁夫人让下人自去安歇,亲自为宁老爷宽衣,说道:“老爷这一个月来,每天早出晚归,而且常常眉头不展,连身子都消瘦了下来,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那宁老爷四十出头,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正在用沾湿的手巾擦脸,闻言不由皱眉,这几天忙的事情十分重要,本不欲说与夫人听,但又不愿她平白担心,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事本不愿说与你个妇道人家听,否则一旦日后传了出去,咱们宁家总要担些干系。”
宁夫人闻言说道:“什么事情如此重要,莫非是与京城来的道长有关?”
宁老爷闻言皱眉道:“你怎知道的?”
宁夫人见老爷不悦,连忙解释道:“前几日王家三夫人听闻京城的天师道的道长来此,求子心切,便携重金到城东的天师道观求子,却被绝之门外,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回来之后立刻被王老爷禁足,此事产的沸沸扬扬。”
宁老爷闻言怒瞪着宁夫人问道:“你没有去参合这些破事吧?”
宁夫人说道:“本来也想去给聪儿求道平安符,但自从王家三夫人的事情出来之后,我就没敢去。”
宁老爷舒了口气,说道:“幸亏你没有去折腾,否则连我也跟着受牵连。”
宁夫人闻言一怔,不由说道:“怎会如此严重,就算那道长身份高,拒绝了就是了,何来牵连之说。”
宁老爷本来还在犹豫是否告诉夫人,但看到她如此不在乎的神情,转而说道:“此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位天师道的长老并不是从京城而来,而是从鹤鸣山来的,而且听说他的身份比京城那位国师齐道长辈分还要高,这种高人又岂是是你们妇人可以叨扰的,没有降罪于王家,已经是开恩了,如果你们以后还不知好歹,不用他老人家发话,知府大人就饶不过咱们。”
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这样的神仙人物怎的来到咱这穷乡僻壤,难道是为了一个月前城西那道光柱之事?”
宁老爷点点头说道:“正是此事,听老道长说,那道光柱乃是出自沧浪山的布坨庙,等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布坨庙已经被夷为平地,而且在那里发现了李家众人的尸首。此事震惊朝野,想来那位道长就是来此彻查此事的。”
宁夫人长大了嘴巴,半晌才道:“难道是京城李侍郎的本家的那个李家?”
宁老爷点点头,说道:“李员外夫妇二人俱丧命于布坨庙,而且死的极为蹊跷,知府大人现在正一筹莫展,全靠那位道长主持,此时此刻,我们千万不能去触知府大人的眉头,否则后果难料。”
李夫人说道:“难道老爷这一个月来都在查此事吗?”见李员外点头,李夫人又问道:“即使涉及到命案,自当有知府大人忙去,他自己查不出来,找道长帮手便是,整日叫你们去帮什么忙?”
宁老爷说道:“据那位道长查访,那布坨庙里的一个小道士在出事前一晚曾到过李府,询问过李家的管家,然后当夜就出现光柱之事,道长认为就算那小道士不是凶手,也当是知情者,这一个月来,道长让我们本地乡绅帮忙找那个小道长。”
正在此时,窗外一个黑影闪过,只是速度太快,宁家夫妇都未能发觉。
宁夫人摇头道:“那小道长能有多大,既然李家丧命其中,他又如何能逃得了性命,又上哪里找去,道长这不是胡乱行事吗?”
宁老爷闻言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斥道:“这等事情本就不是你们妇道人家该议论的,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给家里招灾。”
宁夫人听老爷依然怒了,缩了缩脖子,赶紧转换话题,说起家里的其他事情,顺便禀告了宁老夫人的身体情况。
两人又说了小半个时辰,宁老爷感到疲倦,便安置歇息,不一会,两人便已经睡熟。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的推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个瘦小的身影,如鬼魅一般走了进来,这人身量如十二三岁的孩子一般,身着灰色长衫,双目用布条系着。
来人正是罗凡,经过一个月的疗伤,经脉已经恢复到了六七成,虽然不能与别人争斗,但心中记挂老道和和尚,不得不提前出来,今晚正好到这里打听些事情。
罗凡将一小段引魂香点然,香气慢慢飘进宁老爷夫妇的鼻孔里,不一时,两人呼吸变得悠长,就算屋子里着了火也醒不来。
罗凡见状,走到床前,右手点在宁老爷的额头上,嘴里轻吟法诀,对宁老爷施展幻梦大法。这种功法虽然名字带个“大”字,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术,因为生僻难练,而且要求施术者与被施术者修为相差极大方可,所以鸡肋的很,少有人会,罗凡也是无意中从老道口中得知此术,但中此术者,不但对施术者所问之事必知无不言,醒来之后还会全数忘却,对于现在的罗凡正好适用。
罗凡施法完毕,轻喝一声“醒来”,那宁老爷闻声睁开双眼,只是数目无神,犹如梦游一般。
罗凡问道:“来常州的天师道道长叫什么?”
宁老爷答道:“长青子道长。”
长青子乃是天师道掌教师弟,辈分极高,比之天师道在京师坐镇的所谓天师都要高出一辈,虽然名声不显,但想来是个厉害的角色。想罢,罗凡又问:“近日来,你们搜查可有松懈之意?”
宁老爷答道:“这几天却是不如前些日子紧迫,天师道的青云子道长也已经离开了常州城。”
罗凡闻言眉头一皱,问道:“他做什么去了?”
……
罗凡用了一个时辰询问宁老爷,再加上自己的猜测,将这一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猜测的七七八八。
罗凡逃到宁家之后的第三天便有天师道的道人来到常州府衙,亮出当朝太师的名号,责令常州府尹查文渊召集当地有名望的乡绅寻找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不用问就是在找失踪的罗凡。而后又有沧浪山附近的乡民传言神仙打架的消息,据那些见到神仙打架的乡民所说,那些神仙整整在天上激战了数个时辰,最后两伙人向西北方去了。正是那时,天师道的那位长青子道长才离开常州,想来作为一大战力参与到争斗中去了。
宁老爷虽然在常州府算得上数得着的乡绅,但终究身份有限,能知道的多是从百姓传言而来,对于许多事情也是不明所以。
罗凡离开宁府,沿着胡同小路,向西城走去,心里暗自思量。听闻宁老爷的意思,沧浪山神仙打架,十分明确的分为两伙,并不是预料中的混战,难道不是看到天象的修道高人为夺宝争斗?再说就算争斗也不该如此的毫无顾忌,让寻常百姓看了去,甚至无暇顾及此事的私下传播。天下间又哪有如此恣意妄为的两帮人。
“两帮人”,罗凡想到两帮能毫无顾忌出手的修道人,心中一动,难道是鹤鸣山的正道人士与那些魔门中人再次大打出手吗?两伙人向西北飞去,显然是有一边战败逃窜,或者不敌远遁,另一方紧追而去。
绝不会是正道中人输了,如果正道中人输了,绝不会向西北逃,多半会逃回鹤鸣山或其他大派的山门,西北方除了昆仑山之外并无什么名山所在。如果逃的一方是魔门,那么很有可能魔门的总坛就在西北,而且很有可能就在昆仑山。
想到这里,罗凡兴奋异常,虽然自己手中有两个魔门中人的魂魄,自己也从他们嘴里知道了许多关于魔门之事,但对于总坛和两位师傅的去向却是一无所知。
罗凡翻出城墙,向北行去,虽然心中焦急,恨不得立马赶到昆仑山,但现在天下道人都是直接往昆仑山赶去,如果发现自己,定会生出许多麻烦,不得已,罗凡只有往北去再折往昆仑山,虽然会耽误三五天的时间,却安全了许多,尤其到了北边之后,除了天山派的弟子很少有其他门派弟子,自己纵然全力赶路,碰见修道人的机会也会小很多了。
待到了城北的小山,罗凡轻轻喘了口气,靠双腿赶十里的路,对于重伤未愈的罗凡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现在不要说与人争斗,就是赶到昆仑山都是不易。
罗凡轻轻招了招手,离他最近的一块石头便飞到了罗凡的手中,“第三重天。”罗凡喃喃的说道,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经过收取古灯,罗凡意外的突破到了第三重天的境地,但代价却是失去了一双眼睛,与别人争斗,只怕还不如从前。
“啪”的一声,罗凡扔掉石头,片刻的软弱之后,罗凡重新变的坚定异常:就算双目无损,自己在那些老鬼面前,仍然是不值一提,但师父却是仍要救得,纵然是刀山也得上去。
罗凡放出青蚨向北徐徐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