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魏宜的使者,魏何在元阳内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元阳是著名的美食之国,不管是天上飞的海里游的但凡人眼能看到的,元阳人就觉得他们一定可以吃,他们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煮食之法,可以让食物变得比原来更美味,来到元阳三年,魏何尝遍了元阳皇城里所有的美食,越吃越上瘾,慢慢地,魏何从一个软弱的瘦子变成了一个高大肥硕的胖子,行走在队伍前面,他再也没有往日威风凛凛,傲气凌人的气势,路人都在嘲笑议论他,在他们的眼里,此时的魏何就像一个球一样慢悠悠地滚在地上一样。
“看什么看,都给我让开。”魏何拨开人群,一脚踩在面前的石碑上,每个皇城一个大门边都竖起一块石碑,上面记录着今天元阳皇帝宴请来自五国十六族的宾客名单,排在最底部的正是他的名字,魏何气急败坏地狠狠地在上面踩了几脚,光是踩着不解气,看他的表情,仿佛要把这块石碑给吃了,等他平静下来,身边一名侍女把他拉到偏僻的地方,贴到他耳朵旁轻声说道:“大人,刚刚收到陛下的飞鸟传书,说世子正在往武夷的路上,陛下让您去跟世子做一些汇报,他说世子可能会进入元阳。”
魏何皱了皱眉,微微点头,问道:“信中有没有说带了多少人马,谁负责保护世子?”
“只有一人。”侍女答。
魏何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眯起眼,死死地盯着侍女的眼睛,侍女早已习以为常,静静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魏何转身怒气冲冲地冲到石碑面前,又狠狠地在上面踩了几脚,这才心满意足地朝皇宫方向走去。
城门一群人看着魏何怒气冲冲的样子,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躲得远远的,他们可惹不这种肥头大耳的纨绔子弟。
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几个神情慵懒的男子看着魏何向皇宫走去,他们彼此朝对方点了点头,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元阳皇宫,皇帝李长青醒来后喜欢沐浴在晨晖之中,他每天早上都会花很长时间来打坐,在服下那颗药丸之后,李长青惨白的面容渐渐有了血色,堵在胸口的浊气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他的步伐比以前沉稳了,“能够两只脚踩在大地上真好。”他站起身,拿起身旁的剑舞了起来。
“皇上,昨夜收到轩儿的信,说元盛府里的窥仙境有了异动,至宝重现人世,让我过去看一眼。”一个体态轻盈,肤白貌美的女子缓缓走来。
“至宝?”什么样的异宝会让身为元阳大祭司和贵妃的公孙珏,皇宫里的宝贝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只要是在元阳境内东西,那就是他李长青的东西,他微微一笑,神情慵懒地问道:“是不是想出去玩了?”
“轩儿在元盛府学术练武已经好几年了,我想去见见他,顺便看看这件异宝的情况。”公孙珏微微笑道。
“什么样的异宝?”李长青问。
“传说中天山七剑之一,咏鹅。”公孙珏找了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把剑而已,不过既然是至宝,那就应该属于配得上他的人,轩儿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兵器,就让这把剑成为他的学成之礼吧。”李长青目光如炬,傲气凛然地说道。
“可是剑不在元阳,在洛河两峡的天险境。”公孙珏为难道。
“天险境?”李长青红润的脸微微抽动了几下,日光已经完全覆盖在皇宫的表面,华丽无比的金色映照在每一个角落,唯独没有照进李长青的心里,他的心情一落千丈,他阴郁地说道:“无论用哪种办法,也要把它取出来。”
公孙珏没有看透他的心思,但是看着李长青阴郁的面容,她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她故作镇定地笑了笑,说道:“这件事让我来办吧。”
李长青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公孙珏看了看地上的影子,抬头说道:“陛下,时辰到了,该出席了。”
“还早,你先去吧。”李长青摆了摆手。
“是。”公孙珏作揖后退走。
等公孙珏走远后,李长青恢复了一脸惬意的表情,他轻轻地把绣着五只独眼金蟒的长袍披在身上,然后跪在地上,口中轻轻念着:“太祖在上,助我一臂之力,千秋万载。”
今日是元阳太祖的生辰日,也是元阳一年一度的祭祀盛典,元阳国举国同庆,皇帝宴请了来自五国十六族的豪门望族参加宫中庆典,酒席摆在皇宫的承天殿广门前,魏何慢慢悠悠地跟随宫里太监坐到了最后一排,他抬头向四周望了望,又看向高台处皇帝李长青的位置,没有看到李长青的身影,他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朝正在敬酒的贵妃公孙珏眨了眨眼,并附上暧昧地一笑。
公孙珏视若无睹,两袖一挥,歌舞表演开始了,宾客们纷纷鼓起掌,载歌载舞间宾客们相谈甚欢,其乐融融,唯有魏何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一人独饮,他没有去找人敬酒,也没人来找他敬酒,偶尔会和旁边一位俊美少年碰杯。
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他像极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市侩小人。
等酒过三巡,魏何的目光移到了公孙珏的身上,他憨厚一笑,对着做了一个令人心惊而又恶心的动作,他把两指贴在唇边,轻轻一吻,然后向公孙珏划去,并肆无忌惮地爽朗大笑起来,离他最近的几人纷纷挪动屁股,表明自己跟他不是一伙的。如此作为,摆明了公然挑衅元阳皇家,在座的估计也只有魏何敢如此明目张胆了,换做别人的话,估计有一个不敬的眼神恐宴后就被五马分尸了。
元阳国表面彬彬有礼,背地里却是出了名的不讲理。
魏何身边的侍女嘴角微微上扬,憋红了脸,她有些忍不住要笑了。
宾客们目瞪口呆,宴席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少许微妙的交谈声,就连歌舞场上的歌姬们也停下了动作。
“想不到魏何如此胆大包天,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都说此人贪财好色,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御西国的使者对邻座天常国的使者悄悄说道,“我敢肯定,这魏何走不出这元阳宫了。”
天常国的使者稍微地动了动身子,有意无意地远离了御西国使者,他平静地说道:“如果没有魏宜,你我早就成了马下亡魂了。”
御西国使者脸色难看,他嘴角抽搐,恨恨地看了一眼天常国使者,哼了一声挥袖转向另一边的宾客,抬起酒杯摆出一副笑脸迎了过去。
“好狂妄的人啊。”
“应该是发酒疯了吧。”
“他是谁啊?”
“听说是魏宜的使者。”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了。”
众宾客唏嘘不已,都在交头接耳,轻声交谈。
“我家大人不胜酒力,酒后轻易胡言乱语,胡作非为,还请贵妃不要怪罪。”魏何的侍女赶紧站了起来,拉住魏何,向公孙珏弯腰赔礼道。
公孙珏感到有些厌恶,但还是装出一副很随和的样子,她笑了笑,“魏大人赏识奴家,奴家高兴还来不及呢,大家不要在意,来,继续喝酒。”
歌姬们迅速拨动琴弦,扭动身姿,乐声欢呼声再次充斥在每个人的耳里。
魏何坐了下来,他的圆脸上浮现出一片片红晕,整张面庞慢慢变得通红无比,“为何不见皇帝陛下,如此盛典,怎由一个弱女子来接见?”他浑厚有力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他一改嬉皮笑脸的样子,神色端凝,眼神犀利,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鄙夷。
这一次歌舞没有听下来,可是声音还是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纷纷望向高台。
“魏大人,朕来了。”李长青大笑一声,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送高台后面走出,他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饱满。
“恭迎陛下。”众人纷纷起身,向李长青行礼。
唯独魏何与他身边的两个侍女没有动作,他冷笑一声,饮下一杯酒后醉醺醺地说道:“把我们晾在这里半天,陛下可真是学到了待客之道啊。”
“魏大人是看不上这些歌舞吗?既然如此,我把他们换下就是了。”李长青摆了摆手,示意宾客们坐下,然后看向魏何,他的脸上浮现着笑容,眼里却藏着几分杀气。
“这些艳歌艳舞何事才能结束啊?听说今日有文乐和武乐,我这才应邀前来,不然此时此刻陛下恐怕见不到我了,也许带着人马可以在武夷城的戏馆里找到我。”
李长青把玩着手里的玉器,他没有再搭理魏何,心不在焉地看向正在待命的歌姬们,说道:“既然魏大人不喜欢,你们退下吧。”
歌姬一一退场。
等场地空了出来,贵妃公孙珏站起身,面带微笑道:“今日乃我国举国同庆的日子,各位大人可以题诗一首,作为文乐之比,获得首胜者,陛下将会以天下第一玉器双生环做为奖励赠送于他。”
一张精致的小桌一一抬到宾客们的面前,文房四宝样样齐全,宾客们开始动起笔。
“切,样样天下第一。”魏何嗤之以鼻,把笔拿了起来,悠哉游哉地在纸上画起了画,魏何身旁唯一没有远离他的俊美少年凑近他,问道:“魏何,这玉器都入不了你的法眼,在这纸上乱涂乱画,怕不是肚子里的墨被酒水挤兑掉了吧,可不要真让人觉得你们魏宜是穷文独武的好战国,容易引起群起而攻之。”
“嘿,你王笑川平时看起来聪明伶俐,怎么现在脑子不好了,我问你,这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文啊?”魏何哈哈大笑,用嘴轻轻地朝纸上的墨呼气,仔细端详了好长时间,期间他抬头看向高台,然后低头画了几笔,画完之后又看向高台,眉头一皱,又低下头添了几笔,如此反复几次,他才心满意足地把笔放下。
王笑川看惯了这个人的做事风格,也摸透了这个人的心态,有时候他高兴,不管你问他什么,他的回答都是牛头不对马嘴,可一旦他不高兴了,那叫一个得理不饶人。
他懒得跟他废话。
过了一个时辰,公孙珏挽着李长青的手走下高台,在每一个宾客面前都停留了一番,并由公孙珏高声地读出宾客的诗文,每经过一处,读完一首诗,掌声雷动,叫好声赞叹声不断。
两人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排,他们特意避开了魏何,来到王笑川面前。
“云过元阳有青天,水流中天意玉弦,碧绿一点波清涛,微光粼巡酒尽欢。”
“不错不错,不愧是文意府的高门子弟,王大人年少有为,意气风发啊。”公孙珏赞道。
“贵妃说笑了,小生受之有愧。”王笑川行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最后只剩下魏何,李长青一脸微笑看向,魏何站起身抓起手纸,兴高采烈地把画横在胸前,眼睛绕过李长青,看向公孙珏,问道:“贵妃,这个人好看吗?”
画上人惟妙惟肖,美丽动人,公孙珏嘴角微微抽搐,她没有搭话,心神不宁地站在李长青身后,因为画上的人就是她。
“画得一模一样,犹如神来之笔,朕觉得这画不错,朕很喜欢,希望魏大人能送给朕,此画当得一绝,魏大人配得上文乐之首。”
李长青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位都感到不可思议,魏何不仅没有按要求作诗,而且之前还有过羞辱贵妃的行为,现在皇帝却没有生气,反而一笑置之,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陛下,这是画不是诗,我是一个很懒惰的人,在学府的时候从没有认真学习过,不是个书生,文乐我就不参加了,还是赶快武乐好,这画呢是我送给贵妃的,陛下还是不要夺人所爱。”
“你喜欢吗?”李长青回头笑问。
“陛下,我不太喜欢画,太庸俗了。魏大人,请不要开玩笑。”公孙珏心惊肉跳,此时此刻,她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无妨,那就武乐吧,魏大人要是输了,可得把画送与朕。”李长青始终没有变化表情,他的笑从他出现在宾客面前直到现在一直没有改变过,这种笑让人琢磨不透,没人能看出其中的心思。
“走吧。”李长青转身向高台走去,公孙珏恶狠狠地瞪了魏何一眼,用力挥了挥衣袖,转身跟在李长青的身后。
魏何讪讪一笑,痴迷地望着公孙珏的背影。
“应魏大人的请求,下面开始武乐,请各位移步校场。”
众人齐唰唰站起身,在禁军的带领下来到了校场,等人都坐定后,坐在远离人群的李长青挥了挥手,指着校场正中间的比武台说道:“既然魏大人喜欢武乐,那么请魏大人上台接受挑战吧,在座的每一位大人无论是谁只要把魏大人打下擂台,朕以百粒醒神丹作为奖赏。”
顿时校兵席间又炸开了锅,议论声源源不断。
“醒神丹出自神医相思之手,这种丹药具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奇效,自从相思去世之后,此药的价格翻了十倍,每一粒价格高达五十金,没想到今天元帝出手这么大方。”一人说道。
“那得看看他能得到什么?”一人轻声回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笑了笑。
“魏大人会武功吗?”
“没听说过,传说魏帝有个侄子软弱无能,是个不学无术,贪财好色之人,魏帝把他派到元阳充当人质来了,此时到了元阳还不知好歹,胡作非为,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魏何的身上。
魏何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王笑川跟在他身后,这些话两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魏何没有在意,把一直握在手里的画塞进大衣里,然后悠闲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安逸地打了一个饱嗝,靠在座椅上看向比武台。
“魏何,你会武功?”王笑川打开手中的折扇,掩面朝魏何看去。
“会。”魏何毫不犹豫地说道。
“嗯。”王笑川看着魏何胸有成竹的样子,严肃的表情松弛了下来,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绷紧了脸,问道:“看你肥头大耳的,能顶得住几个人的挑战啊?”
魏何没有回答。
“魏大人,请吧。”
“请吧。”
过了不久,一队禁军走到魏何面前,伸手做一个请的姿势。
魏何缓缓抬起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正坐在远处等着看戏的李长青,他大笑一声,叫道:“听说元阳皇帝李长青曾是少年豪杰,一人一马在蛮夷之地三进三出,这里除了你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我的眼,还请陛下不吝赐教。”
原本喧闹的校兵席顿时鸦雀无声。
没等皇帝回复,魏何越过栏杆,慢慢向比武台走去,风和沙带着热浪席卷而来,也不曾把他肥硕的身躯遮挡半分。
“你敢来吗?!”
魏何的声音传遍整座皇宫,震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