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隐拿过手机,锁屏壁纸是倾倒在白色桌面的玻璃杯中,一颗颗草莓散落而出,几片绿叶相称,条纹般的光影斑驳。
毛茸茸的粉色兔头挂饰晃过他的手背,一如三年前那般,他输入密码四个八,却显示密码错误。
他又输入何梦的生日,再次显示错误。
鹿隐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女孩,嘴唇发干且泛着白。他说,“发财的八都不要了,还有什么比它重要?”
他自恋地想了一下会不会是他,手指不受控一样输入了自己的生日,输到第四个数字时停顿了一下。
心想自己可真是太自恋了。
正要甩掉脑子里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像是快刀斩乱麻一样迅速点下最后一个数字。
解锁成功。
鹿隐的眼中流露出诧异,不仅是因为他用自己的生日解开了何梦的手机密码,还因为掩藏在草莓锁屏下的桌面壁纸,撑着黑色大伞的他,身边紧挨着笑容灿烂的女孩。
是下雨天去临大失物招领处领妹妹时被人偷拍的照片。
壁纸是他们两的合照,密码是他的生日,是说他比发财的八还重要吗?
细细一想,好像是的。
明明是个一穷二白的小丫头,说是养他就直接把银行卡留给他,六一儿童节还送他几千的剃须刀。知道他喜欢莲瓣兰,又送了他一盆好几万的粉荷,她的小金库应该见底了吧?
鹿隐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一片酸软。
原来他在妹妹心里这么重要。
他起身,一只手轻轻抚过何梦的脸侧,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冰冷的唇瓣触上细腻的肌肤,一下子就热了。
不出片刻,鹿隐的唇离开她的额头,本就温柔的目光变得更加缱绻。
风子衿不知何时到了医院,站在病房外面该看的不该看的通通都看到了,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怨毒,皮质的手提包被她掐出深深的印痕。
她敲门进去。
鹿隐回头见是风子衿,迟疑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们舞团的团长说签赞助合同的时候,我们风氏的代表人没有到场,我问了哥哥,哥哥说代表人是你,但是你中途有事走了,协议没有签成。”风子衿面带微笑,平静的眼神下藏着冰冷的锋芒,她看向了病床上的何梦。
“原来是何梦生病了,怪不得呢。”她又说,“我打电话问小陈,他说你在医院,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就匆匆忙忙赶来。”
风子衿担忧地问:“何梦是怎么了?她还好吗?”
“ 下雨天着凉,发烧了。”鹿隐摸摸何梦的额头,“烧退了,睡醒就好。”
“那就好。”风子衿尽量表现得关怀,她看着鹿隐的目光一直在何梦脸上移不开,嘴角的笑容几乎绷不住, 她转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烦躁得握着杯子一直没有喝。
她不渴,只是心里有怨。
明明曾经鹿隐爱她痴狂,不惜把她强留在身边,她走了四年鹿隐就移情别恋,何梦走了也有三年,他却如初地喜欢着何梦。
从二十岁到二十七岁,先是秦展再是鹿隐,她竟然都得不到一个男人从一而终的痴心。
秦展是爱她,却养不好她,还因为一双舞鞋打她。他买不起,难道不能允许别的男人送她吗?
如今她愿意回到鹿隐的身边,为什么鹿隐就喜欢上一个品貌不如她,家世不如她的何梦。
三年里她不断地想重新走进鹿隐心里,却从未得逞,哪怕她借着女伴的身份传出他们是情侣的风声,鹿隐不仅不在意,还感谢她替她挡了桃花。
鹿隐一直把她隔在界定的线外,纯粹拿她当朋友。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鹿隐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把她当朋友,还是明明清楚她的心思,只是用朋友的身份来约束她,提醒她不要越界。
他看不懂鹿隐。
手中的杯子越捏越紧,水荡了出来。
风子衿无声地惊了一下,放下水杯,感慨道:“这是临城举办的第二届芭蕾舞节,我们风氏没能赞助合作,可惜了。”
都是因为何梦,不然合同一签,她在舞团的地位如水涨船高,往后谁不对她尊敬有加。风子衿腹诽着,对何梦的怨恨更深了。
抢她想嫁的男人,堵她高升的路,何梦真是好手段,什么也不用说,往床上这么一躺就完事了。
“没什么可惜的,我不是纯粹的商人,不是利益为先。”鹿隐风轻云淡地说着。
风子衿默了默,微笑着走到床边,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刚走到鹿隐的旁边,就看到他拿着何梦的手机,正在删除好友申请的信息。
隔得不远,她清楚地看到了“沈绝”两个字。而且这条好友申请并没有通过,就直接删除了。
风子衿眯了下眼睛,好奇沈绝是谁。
删除了好友申请信息的鹿隐把手机屏幕按熄,抬头看到点滴快滴完了,淡淡地说:“帮我去叫一下护士。”
风子衿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的被拿来使唤,心里有气不敢言,微笑着应下,喊来了护士。
护士帮何梦拔掉了针头,鹿隐伸手去按着她的手背,需得用力按才能止血。
何梦怕疼,睫毛颤抖两下,缓缓地掀开眼皮。
入眼的是一片漆白,隐隐约约闻到了一点消毒水的味道,手背上传来刺痛,何梦不舒服地动了动。
“别动,不然要流血了,乖乖的。”
温柔的声音像破云而出的太阳,何梦的耳朵里灌进一片暖意。她侧头,看到了鹿隐,心里淌过一丝甜,动了动嘴想喊哥哥,却也看到了风子衿。
发烧过后的喉咙又干又涩,何梦抿回嘴,发不出声音。
何梦和风子衿的视线相撞,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风子衿朝她微微一笑。
风子衿看不懂鹿隐,却能看懂单纯的何梦,视线停滞的那一瞬间里,她看到了何梦本能的退缩。
这一点取悦了她,故而贴心地问:“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风子衿转身去倒水,竖起耳朵听床边的动静,余光也有意无意地瞟过。
她看到何梦抽回手,自己按在针口的位置,手背上白色的输液贴渗了一点红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