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分,唐媛背着包,打算先回家睡一觉。
从邻城回来,这一天一夜她都没合过眼。
她觉得自己像一张拉满弦的弓,弓弦绷得越来越紧,这会儿一松弛,疲惫感、困倦感如山崩海啸一般扑过来,快要将她淹没。
唐媛强撑着睡眼,点开打车APP,打算叫车。
“回家?”柳星宇鬼魅一般从她身后突然出现。
一时间,唐媛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可以说是,唐媛这时候太累了、感官的敏锐度下降了不少。
也可以说是……
她对于柳星宇的靠近没有什么警惕性了。
以至于柳星宇抽走她的手机时,唐媛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皱眉:“还我。”
我送你回去呗?
柳星宇面上笑容灿烂,现在的他看起来不像初见时的那个痞子、老油子,倒像是一个憨憨少年。
像某种犬科动物。
唐媛默默地想着。
有点蠢。
不过提议还不错。
唐媛从他手里一把夺回了自己的手机,取消叫车,面容疲倦,掩下了一个哈欠。
“走吧。”
“这边这边。”柳星宇看着唐媛那副梦游的模样,爪子蠢蠢欲动想要牵她的手、带着她走。
不过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
克制克制克制。
可不要做出什么贸然的举动、吓到唐媛了啊。
他今天开的是自己的车,车身纯黑,低调朴实,价位在30w左右,对于他这个阶级而言,已经称得上是寒酸了。
能得此殊荣,护送佳人回家,柳星宇心里一阵窃喜。
他只是去过一次唐媛住的社区,就已经把她的地址默默地记了下来。
人总是这样,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在意的事,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春风和软,春意和缓。
吹面不寒杨柳风。
车窗打开,微风吹动了唐媛的头发,她的短发最近长长了不少,似一匹上好的丝绸、一川汩汩溪流,在春风里飘起、流动。
柳星宇打开了电台,轻柔的音乐声低低哼唱。
他开玩笑似的问道:“怎么样,邻城还好玩吗?”
“我看你们吃烧烤吃得很开心啊。”
“还行。”唐媛言简意赅,说话间,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高强度工作了这么久,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暖风熏得游人醉。
而现在,春风吹得她睡意渐生。
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了,肩膀倚着车窗,脑袋也是一点一点的,在似睡非睡和似醒非醒之间达到了动态平衡。
望着后视镜里睡意沉沉的唐媛,柳星宇浅浅一笑。
他关掉了本就声音不大的车载音乐,放缓了车速,平稳行驶。
黑色的车汇入回家的车流,就如同一滴水汇入大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但无形之中,有什么在悄悄转变了。
唐媛头一落,猛地惊醒。
脖子好酸。
她捂住脖颈,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身体。
会想起自己睡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之后,唐媛正伸展的手一顿。
她现在还是在柳星宇的车上?
车子早就已经熄了火、停了下来,前排有点点微光,反射在玻璃上,似乎是手机的屏幕亮光。柳星宇的声音适时响起:“睡醒了?”
明明是问句,却被他说得像陈述句一样肯定。
“嗯,”唐媛看了一眼窗外,一片黑暗,远处才有路灯发出的点点荧光,空气中却弥漫着烟尘的气息,“这是哪里?”
柳星宇锁了手机屏,车内也暗了下来。
“案发现场。怕吗?”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凶案现场约会。
不仅不浪漫,还有点恐怖。
这行为也就只有柳星宇能做得出来了。
不过,唐媛的脑回路奇怪地和他连接到了同一频道上。她丝毫没觉得,这有哪里不对。
唐媛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四点。
她这一觉睡得可有够长的。
打开车门,下了车,好好舒展了一下在逼仄空间呆久了的身体。
运动鞋踩在平整的水泥路上,这是村庄里的“国道”、唯一一条贯穿全村的主干道,因为拆迁的缘故,从前一向平整干净的道路上出现了不少小石子,有的地方甚至路都被大型机械压坏了。
唐媛低头,靠近驾驶座。
柳星宇此时正趴在方向盘上。
隔着一扇窗,柳星宇的眼睛近在咫尺。
“现场在哪边?”
柳星宇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边,”柳星宇指了个方向,“不过……现在去现场?太晚了吧?”
唐媛留给他的只有背影。
“嗐,这家伙,”唐媛下车锁门一气呵成,快跑几步追上了唐媛,“等等我啊唐姐。”
他现在叫起“唐姐”不仅没有了一开始的满怀抗拒,甚至叫出了几分旖旎色彩。
事实证明,再晚,刑侦大队都是不停息的。
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现在还有警察在忙活。
“队长好。”
“辛苦。”
“柳队。”
“辛苦了。”
在唐媛看周围环境的时候,柳星宇问负责现场的小队长:“有什么发现吗?”
现场的东西被搬空得差不多了,警察们还在墙壁的缝隙、地面的灰尘里寻找着蛛丝马迹。
“队长我们发现……”
两人的谈话声在身后响起,唐媛看着周围的墙壁,默默不语。
这是一处红砖房的一楼。
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拆迁队民工,他本来只是想找个地方解决一下生理问题,附近只有这么一处砖头房子还没被拆。
民工急急忙忙地推开门,在墙角解决完了生理问题。
这期间,他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他,不过生理的需求压过了心理上的恐惧。
解决完毕,民工长长的探出一口气,穿好裤子,一转身,差点被吓到失禁。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真的有人在看着他啊!
还是个死人!
“啊啊啊啊啊!”
有一件事,民工可能不知道。
唐媛看着地上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的脚印。这是属于凶手的脚印。
根据死亡时间推测,民工在这里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死者应该才刚死不久。
也就是说,当时,凶手还没走远。
甚至,就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