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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南辙无辕渡河川(一)

最近让河川烦的焦头烂额的,就是她和现任南辙正闹得不可开交的事。两人矛盾的核心就是河川受不了南辙邋遢的个人卫生习惯。

南辙的原生家庭条件较之河川家差了些许,但自小被家里疼宠着长大,学习成绩很优秀,自理能力约等于零。和许多九零后被溺爱惯了的男孩子一样,自小,家人的要求是“好好学习就够了,其他你不用多操心”,于是,小时候除了成绩好,长大了除了工作能力尚可,对于自己的生活状态和个人卫生习惯根本无法打理。南辙毕业后在地产公司做中层管理,工作能力突出,薪酬优厚。工作了没几年,南辙贷款买了现在住的小套房,每周南辙妈妈都会从乡下赶过来为他整理家务。

艺术家河川是典型的处女座,外表柔和,细心大方,内心充满创作的激情;喜欢关注细节,容易挑剔和神经紧张,做事一丝不苟,洁癖。河川很喜欢自己动手做一些有创造性的事,比如画画,比如手工,比如下厨,比如打扫等等。对了,猫系女子河川还养了好几只猫。

豢养宠物,除了喜欢,更是一件非常考验耐性、毅力和责任感的事。家宠很是娇嫩,稍有不慎就容易生病,一旦生病,治疗起来的费用不亚于两脚兽,甚至更贵。养宠物并不是开心的时候亲亲抱抱它们就行的。家宠要照料得好,得投入巨大的精力,耗费很多时间,还要很多开销。如果没有考虑清楚,如果不能承受,最好不要轻易入坑。入了这个坑,要承担的不是损失多少金钱的问题,而是生命。遗弃生命,不但不负责任,也背弃了人性,泯灭了善良。

让闺蜜团最佩服河川的,不是河川把画室经营得多好,而是河川的几只猫都养得很好。这其中的付出,是闺蜜团几个人无法想象的。无论是猫藓了、软便了、亦或是拉了吐了流涎等等,都要劳心劳力去料理;有时猫主子半夜生病或是失禁了,不管多困都要立马起床照顾,耗费的精力不亚于照料刚出生的两脚兽宝宝。由此也能看出,河川的自理能力有多强悍。

南辙是直男百分百的理科生,河川是心思细腻婉约的艺术家。

河川最早和南辙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深深喜欢过的。河川每天到点收工回家,洗衣做饭整理家务,变着法儿地做一日三餐,有时候南辙加班,河川还等着南辙下班的点儿做饭,就为南辙回家能吃上一口热饭。

看上去一切都很美好。哪怕河川和南辙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和爱好,河川想,两个人若是在一起,互不干涉地生活,倒也有一种微妙的平衡。只是,暗涌在平静的水面下,从来不让人知晓;暗流涌动的力量,也可以摧枯拉朽。疫情期间的长假,打破了长久的平衡。

河川有些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地对南辙失去了期待和信心。是从唠叨了很多次不要在房间抽烟但南辙依然屡教不改呢,还是从洗衣机里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南辙的内衣和袜子放在一起洗呢,又或是每天一进家门只问一句:“饭能吃了吗?”河川愈发感到自己不像是一个妻子,而像一个保姆,或者,是南辙新找的妈?

疫情没有发生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疫情之后,两个人长时间的相处,终于让河川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她不能接受自己要像南辙的母亲一样去照顾南辙。她是南辙的伴侣,不是保姆,不是母亲;她要找的伴侣,是可以同甘同苦,一起分担生活的那个人,她不是要找一个儿子回来照料。

战争于是开始了。

战争的第一步,河川不再为南辙洗衣做饭。固然,河川享受做饭的乐趣,但再也不会每天挖空心思地每顿三菜一汤,自己煮个面也好,点个外卖也好,只顾好自己就成。自从洗衣机里同时出现南辙的内衣和袜子那天起,河川·重症洁癖患者·洋子就再也没有用过洗衣机,总是手洗衣物或是送洗。

战争第二步,分居。自从南辙置若罔闻地在房间抽烟、在床上吃零食,对河川多次“不要在房间抽烟,不要在床上吃零食”的叮嘱充耳不闻之后,河川收拾收拾住到了侧卧,并且对主卧的卫生状况报以视若无睹的态度。

南辙怂过,示弱过。南辙改掉了在房间抽烟、在床上吃零食的习惯,只是没两天便又故态复萌。河川冷冷地看着南辙道歉、改正和旧习的死灰复燃,更是失望。

河川冷了南辙好长一阵子。南辙没辙,向老泰山、丈母娘求助。

河川母亲扮红脸斥责了女儿几句,老泰山扮白脸问南辙:“你们到底为什么闹成这样啊?”

南辙自知理亏:“洋洋嫌我太邋遢了。”

老泰山道:“她嫌你邋遢,那你不会改吗?你不会整理干净些吗?你不邋遢,她舒坦,你自己也开心,不是吗?”

南辙于是痛下决心,当着老泰山和丈母娘的面,亲笔写了保证书要改造自己。然而,南辙已经坚持了二十多年不用自己动手做家务的习惯,又岂是一份保证书保证了就能管用的。哪怕他是真有心要改变自己,被溺爱的他也早就没有了整理家务的技能,这一份保证书也只是一张空头支票罢了。南辙终究是改造失败了。

看在河川的眼里,南辙不但一切照旧,还多了一条不守信用的罪名。

南辙彻底抑郁了。他想不明白,他从来都没有变过,怎么突然什么都不对了。南·直男·辙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是:河川变心了。

南辙知道河川的好。在他心里,河川十分能干,虽然他不清楚河川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的,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指望河川赚很多钱,毕竟他的工资也不低,他以为他的薪酬已经足以养活这个家了;每天回家,很远就能看到家里亮着暖融融的灯光,他知道家里有人在等,回了家就有热菜热汤可以吃,这是平淡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缺个孩子,生活就圆满了。可是突然有一天,河川告诉他:“你太邋遢了,我受不了。”他瞬间就蒙了:河川虽然一直有念叨他生活习惯不好,有时候想到他就改,有时候想不到也就算了,有时候想到了但是懒得改便也就不改了,河川说着说着也就不说了,他以为河川不说就代表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河川的厌倦来得那么猝不及防,猝不及防地家里再没有他的饭菜,猝不及防地他需要自己照顾自己。哪怕后来他真的想改,改了两天,河川依然不动声色,他便再没有了改变的动力,干脆自暴自弃了,甚至还想着,河川是有洁癖的,过几天她看不下去的时候,总还是会要打扫的。可是没想到,河川完美地避开了他的房间、他长期占用的客厅的沙发和茶几。

南辙很烦躁,他的前半生顺风顺水,顺顺当当地念书、考大学、大学毕业之后顺顺当当地工作,工作时间越久,资历越深,他的薪酬越高,一切都很顺遂。河川是例外,河川是他踢到的唯一一块铁板。

南辙有限的爱商完全不足以让他想到足够的方式来挽回河川的失望。他束手无策,只是一遍又一遍干巴巴地对河川说:“洋洋,你不要这样。”“洋洋,你不要走。”“洋洋,你走了这个家就散了。”“洋洋,我会改。”

可是一遍又一遍的失望让河川疲惫不堪,心如死灰:“我看不到你的改变。我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你。也许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以前以为咱们只要这样过下去,哪怕我多做一点家务都可以,我太高估自己了。我受不了以后漫长的人生,我要一直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你。我要的是和我同甘共苦的伴侣,我不是找个儿子。如果是这样照顾我的孩子,我可以自己生,可是我不愿意像照顾儿子一样照顾你。我累了。”

南辙忽而暴躁:“你要是走了,我就把这房子卖了!”

河川平静道:“没事,你卖,卖了你还能赚一百多万,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房子是南辙的名字,到现在已经升值不少。河川又道,“你别忘了,咱们虽然办了婚礼,但是一直没有领证。”所以南辙的房子是南辙一个人的,卖或不卖,都与河川无关。

南辙气咻咻:“你就是故意不和我领证的!”

河川不领结婚证的事儿倒和罗瑟尔有点关系。罗瑟尔见多了家庭和婚姻的分分合合、纠纠缠缠,河川和南辙在一起之后,罗瑟尔就多次明示暗示:“办婚礼可以,结婚证不用急着领。办完仪式之后可以在一起住一段时间,分歧往往是在同居之后体现出来的,各种生活上的琐事往往能打败一段看似美好的婚姻。我不是诅咒你,但是希望你在领证这个问题上慎重些。毕竟,假使哪天你们俩真的要分开,如果不领证,那叫分手,没有任何痕迹;如果领了证,那叫离婚,以后你的婚姻状态就不是未婚,而是离异了。”

也不知该说罗瑟尔乌鸦嘴还是提醒的好。河川有时确实暗自庆幸,当时没有和南辙领结婚证,以致于当初刚开始闹矛盾的时候,河川提出要分手,南辙一气之下道:“那我们找个时间去办离婚证!”河川顺口接了一句:“我们连结婚证都没领,领什么离婚证?”南辙当即宕机了,磕磕巴巴地指责道:“你你你……你是故意的!”当时就把河川气笑了,扶着额摔门而去——她已经不想和南辙废话了,反正牛头不对马嘴,说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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