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主任看到罗妈妈还挺惊讶:“华总!你这么忙怎么会有空过来坐?”
罗妈妈和退伍回来的勇主任很有共同话题。两人七七八八寒暄了好一阵子。罗瑟尔乖宝宝状坐在一边听两人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工作掰扯到家庭,忍不住在烟熏火燎到泪流满面之前努力向罗妈妈使眼色,罗妈妈终于get到了闺女泪眼汪汪的求助信号找回了主题:“所以勇主任,为人父母的总归是要为孩子打算的。所以我们罗瑟尔的事要麻烦您操操心呢,她的执业证到底什么时候能办下来?”
勇主任道:“要过一阵子呢,是司法局统一在办这个事情,我们干着急没用,你也不用太着急了,早晚的事儿。”
罗妈妈以为这是勇主任的推托之词,试探道:“那不知道费用够不够?如果费用不够的话我倒是可以再出点,只要执业证能快点办下来就成。”
勇主任很是憨厚:“不用!办证只要司法局去办就行啦!最多我们客气一点,请他们吃吃饭就很好啦,哪里要什么费用!”
罗妈妈听出了问题,故意问道:“主任,那就是说,我们给的两万费用绰绰有余咯?”
勇主任出奇惊讶,顿住了为罗妈妈添茶的手,常年喝酒晕染的红眼睛透露着大大的问号:“两万费用?什么费用?我这里不用什么费用啊?”
罗瑟尔坐在一边,吃了一惊,罗妈妈从来没和她说过师傅借钱的事,师傅也从来没有因为向罗妈妈拿了钱就对她另眼相看。
罗妈妈心下一沉,面上依然笑眯眯地把荀茅轶要了两万块钱的事告诉了勇主任,又道:“主任,哪怕请他们吃饭喝茶都是要花钱的,没道理让你来出这笔费用,这里一万块,就当我请大家喝茶了。”又道,“至于师傅那边的钱……主任你也别提了。想来他问我要现金,又没有写任何条子,就是打定主意不想还的。哪怕现在去问,可能他都不会承认有这回事。就当花两万块钱看清一个人了。”
勇主任点了支烟,皱了眉,没说话。罗妈妈道:“那主任你先忙,我们就先不打扰了,罗瑟尔领证的事还是麻烦您多操心,我们总是不会忘记你的。”
回家的路上,罗妈妈没有说话。罗瑟尔战战兢兢地找了个话题:“妈,师傅什么时候问你要钱的呀?你怎么也没和我提过?”
罗妈妈睨了开车的罗瑟尔一眼:“怎么,让你知道了你能怎么着?”
“我……”罗瑟尔气短,“我能让你不要给他……”
“要不是为了你!我用得着平白给他两万块钱吗?”罗妈妈有些气愤,“两万块钱不是重点,问题是他怎么做得出来的?你每年三个节都去看他,带着烟酒礼品,真把他当师傅一样对待,他就这样对咱们吗?竟然用这种方法骗咱们的钱,至于吗?不是说你师傅做得很好吗?至于这两万块钱还要用这种方法骗?”
罗妈妈这一届的家长,总喜欢用“要不是为了你”“都是为你好”这样的说辞道德绑架自己的孩子,固然他们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却让孩子们鸭梨山大无法辩驳,罗瑟尔每次一听到罗妈妈这样的话只能选择闭口不语,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错,却还是忍不住腹诽:“我真的不需要你这样为我付出!哪怕你是真心为我好,你和我商量一下行不行?毕竟你做的这些事影响的是我的人生!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罗妈妈气闷地喋喋不休:“真是造孽!真想不通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这样做事情是要折福的!他不知道吗?!”虽然罗妈妈信仰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无神论,从生死关走了一转,保留了最朴素的善恶是非观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因果循环论,观点朴实,驱人向善,“要不是我平时好事做得多,说不定这关就难过了!”
“那你平时都说好人有好报,他这个事情做得坏良心,那以后谁知道有什么报应等着他呢。这里得到的,总会在别处失去嘛!”罗瑟尔道,“而且你也可以问他要,他不至于不给吧?”
罗妈妈白了亲闺女一眼:“你是不是学法律的?他特意问我要的现金,连条子都没打一张,你觉得他会认吗?我就是去起诉,有依据吗?!”
“……”还没正式进入法律圈的罗瑟尔开局就遭受了来自师傅的沉重暴击,“我以后要做一个正直的法律民工!我可以不接业务,但是接了就不会骗人、坑人、糊弄人。我发誓!”
“你先立稳脚跟再说吧!”华·对亲闺女毫不留情地补刀王·英杰道。
“……哦!”罗·壮志还没来得及伸就再次被击中命门·瑟尔心虚地应道。
很快罗瑟尔就领了执业证开始了自己的执业生涯,也成为吾羡所的第一名女性。罗瑟尔执业没两年,爱好烟酒的勇主任中风了,口齿不清,行动不便,怕是再也无法重新执业,更无力主持所里的日常工作,以前的副主任东途杉顺理成章接替了勇主任的位置。
勇主任是吾羡所的发起人。勇主任退伍回来之后被安排在司法所工作,司法所朝九晚五的工作枯燥乏味,年轻的勇主任借着积累的单薄资源创办了吾羡所。如罗瑟尔告诉唐轩的一样,律所一般都是合伙制,于是勇主任吸收了从村支书任上内退的冼家村和大学刚毕业待就业的东途杉。可以说,东途杉的执业史就是吾羡所的发展史,也是东途杉和勇主任的合作史。勇主任在任时,和气仗义、广结善缘,业内对勇主任评价很高,连荀茅轶也是为勇主任的好名声吸引,慕名在吾羡所任职。吾羡所对成员很包容,除了不允许在总部以外单独设置分支机构外,可以自选办公地点;所内成员不得争抢案件,伤了和气;每人每年向所里缴纳固定金额的年费和按规定向国家缴纳的相关税费之外,其他收取的费用都归各自所有,没有其他所下了狠手的扣钱、交费等事宜。
东途杉上任后,新官上任三把火,组织全所开了好几次会议,说是与勇主任交接后才发现所里亏空了很多钱,以后每人每年需要多交费用才可以。
第一次开完会后,罗瑟尔回家对罗妈妈吐槽:“杉叔怎么个情况,一上台不说别的,先跟我们说要让我们多交钱,也不和我们说多交钱的依据。说勇主任以前经营不善,还欠他钱。勇主任欠他钱的话,他和勇主任去结算啊;如果他认为和勇主任欠他的钱需要所里大家伙一起帮忙分摊的话,不是也应该让勇主任一起过来结算清楚吗?他空口说白话,让我们出多少钱就出多少钱吗?”东途杉和荀茅轶年龄相仿,荀茅轶这两年越发走上正轨,业务量激增,东途杉和荀茅轶走得也越发近了。
罗妈妈向来大家长做派:“这都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罗·小孩子·瑟尔道:“妈!他现在要我也多出钱诶!我问清楚为什么要多出钱也不行吗!”
罗妈妈才不关心一年几千万把块的小事,摆摆手:“该交的你就交,人家都没意见,怎么就你在这里叭叭叭的一天天的。”
罗·叭叭叭·瑟尔气急抱怨:“妈!你到底是不是自己人啊!我又没说该交的不交!我问清楚为什么交也不行吗!我看他们脸色都不好,可是也都不说不问,我觉得很纳闷才回来和你商量商量的诶!”
看罗瑟尔急了,罗妈妈才把注意力从合同上转移一下给闺女:“你是你们所最年轻的,他们老资格的都不说,你不要去做出头鸟得罪人,该交的就交,该给的就给,咱不贪别人家便宜,听话。”
罗·不听话·瑟尔扁着嘴垂头丧气地转身走了——这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亲妈!说好的两人商量怎么又变成单方面的教育!还不让人打抱不平!
在又一次开会的会议总结时,罗瑟尔忍不住了:“杉师叔,我有两个问题哦,就提出来大家参考一下哦,你也不要生气哦!”见东途杉点了头又道,“第一,当时我到所里的时候,勇主任就说我就每年固定交一笔费用就行了,因为我很少办其他案件,基本上是在公司里坐班做常年法律顾问的,其次我很多时候都是帮所里的其他同事开庭的,你说让我多交这笔钱,我觉得很没有道理。这是关于我自己的事,所以这是我自己的问题。第二个问题,关乎所里的所有人,”罗瑟尔斟酌着开口,“如果你认为所里面有很多条线开支需要大家分摊的,总不能说你开口让大家交多少就交多少,总要有个依据给大家吧?”
东途杉道:“可以,你说的这些我都会考虑在内。这样,今天我们先到这里,具体方案我考虑考虑再确定,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