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随着一声“呲”的声音缓缓的停下,叫醒了车上所有的人,没睡的,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太阳到了天空的中央,很是闲逸。
阿三,也就是我,在守家三的怀抱中下了车。
一条新修的混凝土的路上,走着穿着军大衣,背着布袋,怀里抱着阿三的老人,慢悠悠的走着,看着周围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
眼前熟悉的一切让阿三感到安心,熟悉的泥土气息和浓厚的羊膻味,争相进入阿三的黑色鼻子。
“守家三去城里发财回来了?咋样儿?城里不少好东西吧”
一声粗犷的,操着一口浓厚乡土气息的大妈声叫住了守家三。
守家三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一个穿着花布衣裳,围着头巾,手里拿着饼子,身材略显臃肿的老妈站在屋顶上。
“刘桂英,那里也没啥!城里人老黑了你不知道?一块高粱饼都要三块多!内也别指望去城里享乐去了!”
守家三说完转过头向着家里走去。
刘桂英眼中略显不屑,因为她儿子在城里打工了十几年了,前几天就和她在电话里商量搬去城里,早晚和守家三不一样。
“你等等!你记得你家那条黑色的大狗么?甚种知道么?”
刘桂英拉住守家三的衣服问道。
“内咋咋下这么快?不怕倒喽?”
守家三玩笑的看着刘桂英。
“你别说,我很快就去城里了!城里那卫生你不知道?你知道你的狗啥种不?”
刘桂英一把把阿三抢过来,抱在怀里,好像在看什么宝物似的。
守家三哼唧几声说:“啥种?我管嘞?”
“呦呦呦!不知道了吧!”刘桂英手插腰一脸傲气的说:”这狗叫黑背,听说祖上是什么德国的什么狗,一条上千哩!你说说内赚了多少!?“
守家三挠了挠头,抢过来阿三抱在怀里,转身就走了。
刘桂英见守家三要走,就拉住了守家三的衣领:“走甚?这条就给我吧!反正你赚了这么多!”
“你别管我!我就一条八十卖哩!”守家三生气的甩开刘桂英的手:“内要是给我一千,我就给内!”
守家三略显心虚,因为他一条才买二十,三十的。
阿三用它水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刘桂英和守家三,它终于明白“钱”,对于主人这么忠厚的人多么重要,重要到可以改变主人的性格。
刘桂英见守家三这么生气,也不敢问了,撇了撇嘴,哼唧着走了。
到了家,围着竹栅栏的菜地,简陋的院落,还有个石头垒成的狗窝和一条被拴着的大黑背,正在欣喜的嗅着,它就是阿三的母亲。
守家三把阿三放在地上说:“去玩吧,我去做点吃的,咱都饿了一天了。”
守家三看了看阿三的母亲,顿了顿说:“走的时候给了你妈三块高粱饼,现在应该还剩着,你要是饿了,先去吃吧。”
阿三听完,也不知道主人在说什么,就跑去和母亲互相嗅着了。
守家三看着院落的两条狗,挠了挠头,苦笑着说:“我这是咋了?狗能听懂人的话?”
说完便去忙了。
阿三向母亲说着这几天的一切,说兄弟们被什么什么气味的人带走,城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食物的气味的香甜。
太阳在阿三和母亲的“呜呜”声下,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体藏在了地下。
守家三抱着阿三,坐在打了几个结的摇椅上,盖着张毯子,喃喃说:“阿三啊!你说我这么怎么笨呐!你的学费其实只要三条狗崽子就足够了,再加上之前卖粮食的,一条也够了啊!”
“现在咋办呐,快过年了,不知道你会回来看我吗?”
如果守家三旁边有只烟,戒烟许久的守家三会毫不犹豫的抽掉,但是旁边没有。
阿三看着主人,不知道是叫它还是在叫小主人,它觉得小主人没在这里,应该是叫它吧。
阿三叫了几声,应合着守家三。
“你狗崽子,还会安慰人呢!”守家三摸着阿三的头顿了顿说:“我把你买了,就会够阿三的学费,也不用欠着了,可是你的妈就没伴喽。”
守家三紧缩着眉头,犹豫不决。
夜深了,老人承不住月光的关怀,便锁着眉头入睡了。
“大爷在吗?”
早上的一声叫喊声打碎了一人两狗的梦境,打碎了一夜的寂静。
阿三的母亲一直冲门外叫着,好像是如果没有脖子上的链子就会冲出去一样。
守家三从摇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伸四肢喊道:“来了!谁啊!?”
阿三随着守家三的起身摔了下来,吃痛了一声。
刚出门的守家三转头看着阿三,笑道:“忘了还有你这个小崽子了!一会儿给你吃点好的。”
说完,守家三转头开门去了,阿三紧跟着守家三的脚步。
“好了好了,你别叫了,不是坏人,叫啥?”守家三向阿三母亲叫道。
”大爷,您好,我们是地产的。”
守家三打开栅栏门,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脸边的胡子显得成熟稳重。
“地产的找我作甚?我不买房子!”守家三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疑惑道:“别看我年纪大,我可上不了当!”
“不是,大爷,我们是来租地的,准备在山上建一个度假区,听别的村民说靠着山边的有三亩地是您的,我们原本是想承包,但是您还有那三亩地的使用权,不在承包范围内,所以就想高价租下来。”穿着西装的男人解释道。
守家三眉头紧锁,如果地被承包了,阿三的学费就够了,但是自己没法种粮食吃了,只能买。
如果没被承包,阿三的学费还得靠狗崽,守家三舍得吗?他如果在前几日或许可能,但现在说不准会把狗崽卖掉。
“嗯......这个...”守家三下定了决心,对着穿着西装的男人说:“内出个价吧,如果可以我会租给内,但是我有三...不!两个条件!”
守家三其实是想提三个条件,有一条是去他那里找个活干,但是考虑到自己不能再干过多的活了,去了会给人家添乱,便说了两个条件。
西装男看着眼前这个老人有出租的意向,松了口气。
“平常租地是按一年,半年的租,我们准备租三年,看看市场。”西装男顿了顿:“半年的价格一般是600,因为你这是旱地,再加上我们比较急,还有我听村民说您儿子考上了大学,但是学费是欠着的,我们也想资助您,所以我们给出一亩一千的价格,三年的一次给完,一共是一万八,您看,可以吗?”
其实,旱地在这里其实400左右就可以租下,这完全是西装男资助的理由。
守家三一听,这不仅够他儿子一年的学费,下年的也够了,而且还有剩余。
守家三看了看阿三,对着西装男说:“够了够了!这么多吶!”
“那大爷,咱去村中心签转让书?”
“走走走,可别让俺耽误了内哩大事!”
西装男和守家三在村委签完转让书,就出来了,一条狗两个人。
“大爷,我叫赵生,您可以叫我小赵。”招生握住守家三的手问道:“您的条件是什么?”
之所以先签转让书是为了因为条件太苛刻,应不了,先签上转让书,那条件什么的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守家三放开了招生的手,挠了挠头说:“不要了,就这样吧,俺已经沾光了。”
“不行,我已经答应您了,我可以先听听,如果我办不到就不办了,可以吗?”
赵生客气的问道。
这完全是赵生平常的客气,一般对方都会推辞掉,但守家三不是,他不懂。
“就是内能不能把俺的狗崽子买了?没地种了,俺实在是养不起它,俺听别人说它还是个德国的狗崽子,叫什么黑背?”守家三抱起阿三举到赵生面前说道:“俺从城里卖,六十一条,内给十块吧!”
阿三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是以后会明白,一个人可以因为一个东西改变自己的性格,但是他自己不会变!
赵生仔细的看了看阿三,微微立起耳朵在空中,舌头也吐出了嘴边,毛色黑黄相间。
这的确是只黑背,还是比较纯的那种。
“可以的大爷,你说多少就多少。”赵生拿过阿三笑道;“等下午让助理送转让费的时候一起给您捎过来。”
赵生顿了顿说:“那您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就是我儿子学的是建筑学,俺也不知道是啥,听儿子说是搞房子结构什么的。”
守家三也不敢再提比这个更过分的条件的,他其实是想直接让自己儿子去的。
“那可以,我们就要这样的,您也不用说了,我明白了。”赵生上了停在村委的大巴车,抱着阿三走了,只剩下守家三在那站着。
“阿三啊,就剩那条母狗陪我了,内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老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苦笑到:“我咋这么在意一条狗崽子?唉~”
新修的水泥路上,一辆大巴缓缓的行驶,大巴上只有几个人,还有一只正在“呜呜”的阿三。
阿三知道,它的主人把它卖了,换了钱,阿三会怪他吗?我想不会,因为守家三记得它。
赵生摸了摸阿三的头,拿起电话说:“拿出两万,给那个流水村的守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