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拯也不知在铁匠铺看了多久,反正他的午饭是在铁匠铺吃的,饭是铁匠的妻子送来的,他妻子和现在大多数的女人一样,普普通通,平平凡凡,但做的一手好菜。
广州沿海,鱼是不缺的,再加上铁匠这工作实在是消耗能量,桌上的菜以鱼为主,辅以一点咸菜,再配上大米饭,便是一道可口的午餐。
张拯本是不愿留下吃饭的,但禁不住夫妻两的热情,只得坐下同铁匠一起吃饭。
铁匠的妻子在家吃过饭,所以她待在一旁,等着吃完就收拾碗筷回家。
张拯默默地夹着菜吃起来,铁匠也闷头吃饭,三人没有多说话。可张拯感觉到铁匠妻子一直在注视着铁匠,张拯用余光暼了一眼,果然他妻子一直在看着铁匠,嘴角带着微笑。
张拯心里也不由感叹夫妻二人的感情。
饭毕,桌上的饭菜被一扫而空,由于张拯不习惯在别家吃饭,所以他吃的较少,那大部分的饭菜都是被铁匠吃完的。
张拯放下碗筷,不由夸赞道:“令正(对于别人妻子的敬称)的手艺真不错,老哥你享福了!”
铁匠妻子听张拯夸她,感到有些害羞,但心里是很高兴的。铁匠听张拯夸她妻子,嘴角也露出笑容,道:“是啊,能娶到她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铁匠妻子听丈夫说出这种话,更加羞涩了,着急的收拾碗筷,逃似的跑出了铁匠铺,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晚上早点回,莫让奴家担心。”
铁匠就现在那,看着妻子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望不到……
张拯笑着对铁匠说道:“老哥你和令正的感情真好啊!”
铁匠又拿起铁锤,用火钳拿出火炉中烧红的铁捶打起来,一边锤一边说道:“是啊,我们打小一块长大,长大后她便成了我的妻,我也成了她的夫。就和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时候一样,我当她的丈夫,她做我的妻子。”
张拯没有说话,他很羡慕,但是对于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来说,他羡慕不来。
张拯又坐在那看铁匠打铁,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张拯才提着铁锅慢慢的向家的方向走去,锅铲没有做好,铁匠说他答应了妻子今天早点回,所以他没有时间再给张拯打锅铲,他让张拯先拿锅回家,明天再来拿锅铲。
刚到府门,张拯就远远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张小,面色有些慌张。
张小看到张拯,冲了上来,问道:“郎君,您今天是去哪了啊?怎么找不到您的人啊,娘子都快担心死了!”
张拯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铁锅,张小赶紧接过,问道:“这是什么啊?”
张拯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肩膀,道:“铁锅,炒菜用的。”
“炒菜?”
张拯也没耐心解释,道:“唉,算了,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张小没有应,只是在心里嘀咕道: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听不懂!当然,这也只是在心里嘀咕,张小可不敢说出来。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吃饭,饭厅里人都到齐了,只差张拯,张拯进来也识趣的放慢脚步,不敢打扰其余三人进餐。
张九龄对于此次张拯的“失踪”是不大着急的,他不信张拯会傻到被人牙子给拐去。
但谭氏却是很担心,不过看到张拯安全回来了,也就没说什么,但是张拯透过她的表情就能知道她的心情如何。但张拯也没有解释,心里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去向谭氏赔礼道歉。
晚饭张拯吃的很快,吃完他就向张九龄告退,他实在是不想待在这里,怕待会儿被谭氏训斥。
张拯回到房间,就喊张小取来水洗漱,然后上床睡觉,这个夜晚也没有人喊他去谈话,就算是有人喊,想必张拯也不大乐意去。
一夜无梦,张拯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
草草吃过早饭之后张拯就喊来了张小,张小也刚吃完早饭,就紧着跑到了张拯的面前。
“张小啊,有点事儿安排你去做。”
这次张小破天荒的没有接话,反而是痛快的答应下来,这让张拯有些惊奇,平时张小总要叽叽歪歪个不停。不过这样也好,也省的他浪费口舌。
“你先去铁匠铺给我把锅铲拿回来,然后再买点肥肉回来,对了,要肥的。”
张小有些疑惑,问道:“郎君,你要买肉干嘛?又不好吃……”
张拯见张小又墨迹起来,也懒得说原因,道:“你去就是了,问这么多干嘛!”
张小低下头,轻哦了一声,就出门去了。
猪为杂食性动物,而岭南树林多,多野果昆虫,所以岭南人多养猪,养猪也容易。但是这时候的猪没有阉割过,所以肉带着一股子尿骚味,一般有点钱的人都不大爱吃猪肉,吃也是吃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小猪。
后世的苏东坡曾诗云: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正是对猪肉的真实写照,就算是苏东坡自己做的猪肉也是加了大量香料和调料来压住猪肉本身带的骚味,但对于一般人来说,香料又怎么用的起。
张小很快就带回了锅铲和猪肉,但是张拯发现肥肉的量有些少,便疑惑的看向张小,他记得他叮嘱过张小让他多买点。
张小见张拯看向手中的猪肉,也知道张拯想说什么,他苦着脸道:“郎君,那卖猪肉的那里肥肉就这么点,没有再多了,那卖猪肉的说猪身上的肥肉少,多是瘦肉,这我也没办法不是!”
张拯点点头表示理解。
古代的猪由于没有阉割,所以性情比较暴躁,爱运动,所以身上少肥肉,多瘦肉,而这也是猪肉一直没有变成普通百姓餐桌上的食物的重要原因,出肉率低,所以虽是贱肉,也没有普通百姓能天天吃到……
张拯把肥肉洗好切块,然后让张小烧火,把切好的肥肉放入新打的锅中,熬制猪油。
铁锅的热倒性比青铜更优良,但是唐代民间主要的烹煮工具还是以陶制的为主,不是陶瓷,而是陶罐,土黄色的那种,铁虽好,但那是官府重点把控的对象,一般人是不会花几百钱去买口锅,最多就是花几个钱买几个陶制的,就算这样,心里还会隐隐作痛。普通人花钱买铁器也就只有农具了,这可关系到他们的饭碗,不会轻怠……
肥肉逐渐消融,化为液体,只留下一些脂肪细胞组织与大量无法分离的饱和脂肪酸(猪油渣)。
猪油被张拯小心的盛放到陶罐中,然后再把猪油渣盛到盘子中。张小也停火,凑过来看了一下猪油,道:“郎君,您买猪肉就是为了这些油膏啊?”
张拯点点头。
张小有些失望,他以为张拯又有什么发财大计呢。
张拯捻起一块猪油渣放入口中,随即脸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这让张小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张拯这般满意。
张小眼巴巴的看着盘中的猪油渣,张拯拿起一块递给张小,让他尝尝,张小也不客气,接过就往嘴里塞,随即张小脸上便浮现出比张拯还要夸张的表情,张拯对此也早有预料。
吃完一个之后张小又盯着盘中的猪油渣,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张拯许他吃,但也不能吃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太阳,快中午了,张拯亲自下厨,用新打的铁锅来做饭。
张小想阻止,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做饭就是女子干的事,普通男子尚且不下厨,更何况是一家的少主人。张小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因为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张拯。
张拯第一道菜是鱼,先放少许油,再放大蒜提香,放鱼,生姜去腥,少许醋,少许加水,放盐,盖上盖子收汁……
接着张拯又炒了几道青菜,才算罢休……
厨娘早已来到厨房,看到张拯在那忙碌,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张小给她解释清楚,否则她还以为要辞退她呢。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让自家郎君在那忙碌,而自己却在旁边看着,心里总有些疙瘩……
张拯最后一道菜做完,他也就洗洗手,去到饭厅准备吃饭,至于上菜,就不是他的事了。而厨娘本因看着张拯做饭心里就有些膈应,可不敢继续让张拯上菜!
其余三人陆续到来,坐定。
三人看着桌上的菜与往日的菜截然不同,以为是厨娘新学的手艺,也就没有太注意。
可当张九龄夹了一块鱼肉放去空中的时候,他有些吃惊,因为这鱼和他平时吃的截然不同,他也意识到这绝对不是厨娘能做出的菜。他连御膳都吃过,可味道也要稍逊于这道菜,如果厨娘能做出这种味道的菜,就不是他张九龄能请得起的!
谭氏和戚氏吃过以后,脸上也浮现出惊喜的表情,谭氏开口道:“近日这菜是厨娘做的吗,怎这般可口,往日怎不见这般技艺?”
张拯有些开心,毕竟被人认可总是会开心的,他轻声道:“娘,这菜是我做的,是为了向您道歉!”
“道歉!”谭氏先是一愣,接着便笑道,“傻孩子,你有没干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向娘道歉呢?就算干了坏事,娘也不会责怪于你!”
张拯有些感动的点点头,说道:“娘,既然饭菜可口,那您就多吃点。”
谭氏微微一笑,便接着吃饭了。
张九龄听到张拯说这菜是他做的,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家里会去做饭的就那几个,不是厨娘也不是谭氏,那就只有自己这个“神奇”的儿子了。
这顿饭让吃的人很满意,甚至从来只吃一碗饭的张九龄破天荒的吃了第二碗,这不由让其余三人为之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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