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深沉,靠近边缘的桉树林里不时传来火焰****木柴的劈啪声,楼兰正忙前忙后的一边砍来大片阔叶搭建简易棚子,一边不时翻动着架于火焰之上的烤鱼,不远处的一株灌木下,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伊撒正双目微合盘腿打坐,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粉色小蜘蛛正晃晃悠悠的从他耳际落下,若非夜风不时的浮动他的衣角,楼兰就要以为立在那里的是一座古希腊神像了。
转了视线,又与那一抹清冷的忧郁相遇,溪水的点点光斑在树影下跳动着,留下那一抹孤寂的剪影,穆静静地立在夜风中,任凭带着些许湿潮的空气拧着转儿拂过脸颊,脸上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冷清,他似乎就是这样一种人,无论站到哪里,都能连带着周围的空气变得冷清。
无声的叹出一口气,楼兰碎碎念着诸如“凭啥一个神仙一个贵少爷都不用干活儿?凭啥就我一个是女仆命”云云,叨咕着又转身去忙埋在地下热闷的野鸡去了。
香喷喷的闷鸡还有些烫嘴,楼兰手忙脚乱的将塞到口中的一口肉给扯回来,两眼烫的泪汪汪的,看得一旁的穆直皱眉头,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楼兰后脑勺,逼得一口肉全被楼兰给吐了出来,对着掉在地上沾上灰尘的肉打量许久,楼兰的脸上写满不舍二字,抬起头来看向穆,那委屈下弯的嘴角配上两眼泪汪汪的表情,活像被大人欺负惨了的小孩儿,穆再次扭头叹气。
而一旁安静得随时让人将他遗忘的‘神仙’,正低垂着眼帘拨弄着手中的一朵烤蘑菇,照那样的进食速度,那一个小蘑菇估计他能吃一整晚,楼兰叹气,难道神仙都是不用吃饭的?
瞥了一眼不停用眼神‘往来互通’的两人,伊撒也叹气。
“楼兰,明天出了林子,你先回里昂。”冷不叮的,穆冒出一句话,暂时打断了眼下的叹气氛围。
“干嘛?你不是要去找新圣教?”诧异的抬头瞟向神色无波的穆。
“接下来的事我可以处理,你带上资料先回家,好好研究剩下的色彩。”小口啃噬着烤鱼肉,穆语气平常的叙述着。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不出穆预料,楼兰想都没想的拒绝。
放下手边的鱼略一停顿,穆眉头微蹙,“这次你不许去!”
篝火在夜色下印染着不安的色调,一旁静默的伊撒缓缓起身,留下一句“世人皆执着,不若放下”后,踏着细步回到楼兰事先搭建的阔叶棚子里去了,也不知是随口感慨还是对二人所说。
二人对望一眼,默了片刻。
“回去睡觉!”
“额……我还没吃饱。”楼兰举着半只鸡爪舔舔嘴皮。
穆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眉头微蹙之间双目透出淡淡的疏离,楼兰立马就焉儿了,“我突然又饱了,我这就去睡觉。”没工夫悼念被扔到地上的半只鸡爪,楼兰一溜烟钻进阔叶棚不出声了。
望着悄无声息的阔叶棚,低头之际,穆嘴角微微上翘,漫步到溪边洗净手脸,穆随后也钻进棚子中准备休息,对于楼兰有意不多搭一座的意图,穆也懒得深究。
棚子从外面看着小,等进了里面,穆发现还是很宽敞的,地面被楼兰铺上了厚厚的柏枝,很柔软干净,侧身躺下,他知道她没睡。
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前方出神,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心中有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别扭着。身旁传来犹如小老鼠般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穆稍稍拉回思绪,“真的没吃饱?”
身旁沉默了片刻,楼兰带着三分委屈的声音传来,“吃饱了。”
“呵——”黑暗中看不清穆的神色,却能感受到他的笑意,轻轻翻了个身,穆背对着楼兰,“密码图是关键,在这件事上我帮不上你的忙,就靠你自己去琢磨,解密你回学校条件更加便利,至于这边,我一个人可以处理好,我们分头行事更妥当。”
“你怀疑新圣教?”楼兰的话乍一听似乎答非所问,但她知道穆明白她的意思。
“是!”穆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不光是密码,甚至连芯片藏匿地点都与新圣教大有联系。”
黑暗中,两人背对着,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着许久才对答一句的对话,不说话的时候,就这么静静的听着身后传来的呼吸声,莫名安心。
“楼兰,你是个如此聪明的姑娘,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况且,即便不在一起,你同样可以帮我。”
身后久久没有回音,或许是睡着了吧?穆这样想着,困意渐渐升起,不一会儿意识也消散开去,恍惚间,身后一个柔软的热源贴了上来,腰间环过一只小手,“可是,我想陪着你……”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清。
腮边,落下柔软的一吻……
天刚蒙蒙亮,大地还笼罩在一片灰色的雾气之中,刚钻出棚子的楼兰顿感冷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放眼望去,视野仍不是很清晰,意外的,楼兰发现了禅坐于灌木之下的伊撒,静若山河的剪影印嵌在晨雾之中,有着山水画般静逸的仪态,从他发丝上如同霜染的露水可见,他兴许在外面坐了一整夜,这让楼兰很是惊讶,他不冷么?
轻轻走至身侧,楼兰注意到,伊撒微合的双目之下,有着清泪的痕迹,与附着于脸颊上的露水汇成了浅浅的悲悯。“伊撒?你为何哭了?”楼兰在伊撒身旁蹲下,掏出干净的手绢轻轻为他擦拭着脸上沾染的晨露。
染湿的长睫缓缓张开,映出了那双蓝眸之中隐含的悲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纯净的眼睛,光光注视着就能让人感到自惭形秽,注视着这样的干净与纯粹,顿时令楼兰产生了一种无法直视的错觉,默默移开视线,楼兰勾起一抹苦笑,“伊撒也觉得,我们是在找死对吗?你是在为将来悲悯。”
“为何执意如此?是为那人?”清澈的声线,透着温润的关切。
“……”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执着于迷雾中的女孩,伊撒清澈的眼眸中,透出深切的慈悲与怜悯。清晨的阳光渐渐明朗,楼兰垂于脖颈上的项链折射着光线反射出一股绚丽的光影,这引起了伊撒的注意,意识到伊撒的目光,楼兰顿时回了神,不留痕迹的将项链收回衣领中藏好。
似乎并未留意到她的动作,伊撒迎着阳光起身,金色的阳光顿时将他笼罩在一片霞光之中,白色的衣诀翩翩欲飞,“新圣教,我可以带你们去。”言毕不再停留,转身离开楼兰的视线,平静无波的面上,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