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擎开着车去九院的路上，看见路边熟悉的景色，无意识的抿了抿唇，一半是鄙视，一半是轻松，吐了一口气，他给顾初语打了个电话。
能打通，但是没人接。
他不确定她是在医院还是在家，先去了九院。
夜里的医院依旧很忙碌，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临时事故，停车场里救护车和医护的声音混杂成一片，晃的人眼晕心慌。
霍北擎绕到另一边，把车停在地上停车场，下车的时候，可巧看见身后一排停车场里停了一辆被撞到损毁的车辆，车牌很熟悉，尾号是570的一辆Polo，不管是车型还是车牌号都给跟顾初语对得上。
霍北擎心里咯噔一声，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大步上去看了一眼。
车的驾驶室车门已经被撞到变形了，车窗玻璃碎的干干净净，露出里面的座位。
驾驶室的座位上还放着顾初语中午去找他时候穿的防晒服。
霍北擎眉心跳了跳，想起她一下午都没消息，预感已经不是不好，而是恐慌。
她出车祸了？
什么时候？
现在人怎么样？
他的心也跟着不远处的救护车鸣笛声一声声提起，又重重砸在地上，他一瞬红了眼眶，拔腿往急诊跑。
恐慌之后，就是后悔。
他悔自己拿什么架子，非要让自己受过的酸让她再来一遍，非要折腾她来追自己，明明她业务也没那么纯熟，把自己气的半死不说还叫她难受。
现在好了，你开心了吗？
霍北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急诊大厅，里面挨挨挤挤的都是人，有人哭有人叫疼，霍北擎一眼看去，除了哀病一样的病患，就是来回穿梭的护士和医生。
可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是顾初语。
有人扬声叫了一句，“苗苗，救护车那边缺人了，我这边忙不开，你过去。”
霍北擎觉得这名字熟悉，好像是顾初语身边的医助。
他下意识抬眼看去，就见苗苗白大褂上沾了血，脸色却是雪白，抱着一个病历夹子急匆匆往这边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似乎也认出他来。
只不过上面催着，她没时间跟霍北擎多说什么，一走一过之间，急匆匆的说：“顾医生在二楼手术室还没出来！您可以上去等……”
之后，她就一路狂奔出了门。
霍北擎站在原地好一会，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苗苗焦急苍白的神色，和那一身的血。
顾初语在二楼手术室还没出来。
她是受了多重的伤？
霍北擎上楼。
急诊二楼有好几个手术室，如今都亮着灯，外头一圈都是等消息的亲属，每个人面上都是沉痛的神色。
有人说：“谁成想出门吃个饭还能遇到连环车祸！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还好他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
有人附和，“唉，还是要谢谢那个医生。受那么严重的伤还在现场救了他，上救护车的时候脸都开始发青了！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一家人齐齐沉默，内疚不比难过少。
却不知道自己一个个字都好像砸在身边的男人心上，他听见那句上救护车的时候脸都开始发青了，也听见那句凶多吉少，想起顾初语被撞的面目全非的车，原本只是冷肃的脸愈发的冷，牙关死死咬着，似乎是在隐忍什么。
半晌，他才把冲到喉咙口的腥甜咽下去，哑声问了一句，“你们说的那个医生，是男的女的？”
围在一起说话的几个人楞了一下，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衣着考究，但是一张脸惨白一片，一双冷眸幽幽的看过来，让人无端心生畏惧，下意识就先回答了他的话，“女……女的……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
“哦。”霍北擎机械的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心里的揪痛却排山倒海，一瞬就把他湮灭。
他盯着手术室的灯看了两秒，忽然转身走到楼梯口，手伸进口袋去摸手机，手机很轻，他却觉得有千斤重，拿出口袋的时候险些没抓住，砸在地上。
他盯着自己的手，抖的有点厉害，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把所有的情绪都往下咽，抬手拨了个电话过去，开门见山：“把你家最好的医生调到九院来，立刻，马上。”
他现在只恨自己不是医生，建个医院进程又很慢，否则，他何至于像是现在这样被动，对谁都不放心。
电话对面是傅明舟，从他开口第一个字就察觉到不对劲，直接挂断了电话办事。
一分钟后，傅明舟的信息进来，医生已经安排过来了，跟九院这边也正在沟通，医生过来之后直接投入工作。
多的都没问。
霍北擎心里安稳了一瞬，回到手术室门口等着，坐不住，站着干等。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有人出来，他侧目看了一下，不是顾初语。
也还活着，只是麻药劲没过，浑身是血的躺着，看着吓人而已。
他的心跟坐过山车一样，先是忐忑，再是庆幸，然后提着梗着，生怕下一个出来的是她，又怕下一个出来得不是她。
不知怎么，就想起来顾初语上次去锦城仁慈，站在门口对着一个不是他的尸体哭的稀里哗啦。
如今，他感同身受，只觉得心酸。
他希望这只是顾初语跟他开的一个玩笑，他一转身，她依旧会笑嘻嘻的出现在他身后，调侃他：“嘿！吓死了吧？再说你不要我，我下次真就不理你了……”
他下意识的回了一下头，身后站着的是表情紧张纠结的患者家属，哪有顾初语的身影。
心口痛到木然，他动了动嘴唇，嘴里也是一片苦涩，心说：不说了。
他不说了。
霍北擎站在那里，以为过了很久，抬眼看表，也才过了半个小时，傅明舟派来七个医生，都是傅家的骨干、专家级别，傅明舟也跟着来了，亲自来跟九院交接，最短时间内赶来急诊手术室。
霍北擎看见傅明舟，只说了一句：“初语在里面。”
傅明舟看了一眼霍北擎发白的脸色，就知道顾初语怕是不太好，不敢耽误时间，转身跟自己人交代：“重点看一下一个叫顾初语的病人。”
几人进去之后，傅明舟才问霍北擎：“怎么回事？”
霍北擎心里更痛，最痛不过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