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黑袍男子现身在一颗大树投下的黑影之中。
隐在树影之中,男子声音嘶哑,“姽婳,主上只是让你来杀个人,可没让你来交朋友。”
姽婳眼神一冽,冷然回道:“你来干什么,我没记错,今天晚上的任务主上只交与我一人。”
黑袍男子笑了,那笑声仿佛是他撕扯喉咙发出的,“长平姑娘,即便他愿意与你走一趟,今天你也带不走他了。”
长平一顿,戒备起来,冷声道:“你是谁?”
姽婳问黑袍男子,“长平?你认识她?”
“姽婳,主上的事情,你不必多问,杀了她吧,这是主上让我交由你新任务。”
“主上交给我的任务,我亲自领,我不需要其他人传话。”
黑袍男子身形一闪,带着青铜面具的脸一闪而过,“那便由我代劳吧。”
长平收身一闪,移到数米之外,将铁索缠在手腕,警惕的看着黑袍男子。
长平快,黑袍男子竟也不相上下,瞬间移到长平身后,一拳直击长平的后脊椎骨。
“喀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在黑夜里尤为明显,长平软软的侧身躺倒在地,刚刚与姽婳的打斗已经让她受了重伤,面对劲敌,她已经支撑不住。
黑袍男子收手,站在一旁,嘶哑的喉咙里发出桀桀怪笑,“你们的预思大人身负重伤,吾显那家伙根本没空救你,啧啧,我忘了,你们几个不过是他用来寻找和复活预思的工具而已。”
长平面无表情,将手艰难的移到背后,只听“喀嚓”几声,她在给自己的骨头正位!
姽婳在一旁蹙紧了眉头,这个女人当真没有痛觉?
长平一点一点慢慢的站起来,在她脸上除了万年不变的僵硬,没有一丝痛苦。
正当黑袍男子停顿观察时,一道铁索疾飞而来,将他逼得连连后退。
铁索没有收回,在长平手中仿佛成了有生命的毒蛇,眼花缭乱的直逼黑袍男子的面门。
黑袍男子躲闪一旁站定,露出左手,或者根本不能称之为手,是一只寒铁所制的铁爪,轻易挡下甩过来的铁索。
“果真是死士中令人得意的作品啊,”在铁爪的抵挡下,铁索的灵活程度开始减弱,招式单一,像最后的负隅顽抗。
“够了,”一把铁骨扇挡住铁爪,挡下黑袍男子的还击,两方力量暗自较劲。
“姽婳,主上知道了会生气的。”
“有些事情,我要弄清楚。”扇后,一双狐狸眼射出狠利的光芒。
“姽婳,你没资格这么跟我说话的。”说完,他如鬼魅一般绕到姽婳身后,在他后颈处轻轻一点,姽婳顿时像被从身体里抽出了什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看着站在不远处,已经接近虚脱、眼神迷离的长平说道:“长平姑娘,也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
素以像往常一样汇报仇世良的行踪,完后突然想到什么,说:“吾显大人,我已经很多天没有感觉到长平了。”
吾显抬起手掌,看了许久,“预思应该在这几日就会醒了,你照顾好她,我出去一趟。”
素以点头应允,见吾显走到门边停住,嘱咐到:“她若醒了,让她好好休养,莫要来寻我。”
“好的,吾显大人你放心去吧。”素以回道。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写着鲜红“斩”字的令牌摔落在地。
刽子手们面前站了一排反手捆绑跪地的囚犯,大刀悬于头顶,囚犯里有曾经在朝堂中叱咤风云的宰相,有曾经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有还懵懂无知一脸惊恐的稚子......
其中一位脸色苍白的少女倒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双膝跪地,双手被绑,她的目光却落在人群中,像是在看谁,脸上没有恐惧,更多的是默然,眼神里与其说绝望,不如说是失望,她在看一个人,想看透那个人。
“咚!”一颗人头落地,人群中有尖叫声。
“咚!”又一颗人头落地,人群中有议论声。
“咚!”再一颗人头落地,人群中有唏嘘声。
大片的鲜血漫延到她脚边,她低头看了一眼,笑着抬眼再看向人群,对着她看的那个点,笑得更凄厉。
刽子手将她头一按,迫使她低头,她顺从的低头,却不肯闭眼。
“咚!”
“啊!”人群中一阵尖叫,杏眼大睁的头颅滚落台下,白净的脸颊上溅上的血点分外惊悚。
这是一颗唯一睁眼的头颅,失了神的眼珠像个玻璃球,没有怨恨,没有恐惧,只有安静。
“唉,造孽啊,多好的姑娘,太惨了太惨了......”
“要我说,也是罪有应得,谁让她爹谋反呢?”
人群攒动,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走到行刑台前,与头颅四目相对,默了片刻,转身离开。
“姽婳!”
预思猛地睁开眼,映入眼中却是床幔,缓缓立身坐起。
“预思大人!”素以听到动静赶忙起身。
抬起手,看了看没有任何受伤痕迹的手腕,握了握拳,挑断的经脉也恢复如初,静默了几秒,抬眼看向一脸关切的素以,预思问:“素以,我睡了很久吗?”
“你前几天醒了一次,吾显大人见你伤势太重让你多睡几日修养,怎么样,现在觉得身体都恢复了吗?”素以关切的看着预思,听说预思大人的灵魂已经归位,不知道跟之前的预思大人有什么区别呢。
看出了素以打量探寻的目光,预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素以,我很好,我还是我,凌纪和预思,是一个人,不是两个,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会觉得很奇怪。”
素以有些害羞的点点头,“恢复就好,下次见到完颜希尹我定要将他的心脏挖出来,居然——居然这么折磨你!”
说着眼中血瞳闪着嗜血的光芒,预思见状,抱住素以拍拍她的背,“我这不是好了吗,一切都过去啦,至于完颜希尹,我定会让他灰飞烟灭的,别担心哦素以。”
素以来不及反应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愣了一下笑着回抱住预思,好奇的问:“吾显大人说你灵魂归位了,可是凌纪也有灵魂,一个身体......怎么容得下两个灵魂呢?”
预思摇摇头,松开素以,“不是灵魂,是记忆,以后我再同你们细说,我刚刚预见了一些事,我得去找阿咸,额......就是吾显。”
素以有些为难的说:“可是吾显大人嘱咐我,让你好生休养,不可以去找他。”
预思下地,走到窗边,看着就要悬到头顶的太阳,“午时一刻了,午时三刻行刑——素以,你同我走一趟吧。”
“啊?”素以担心预思才初愈就到处跑,只好跟上,但不得不说现在的预思和以前的凌纪虽说性格上相差无几,但是气场和身手就大相径庭了。
不过片刻,预思和素以就赶到正准备行刑的集市,“姽婳在人群中,我去劫法场,你给我抓住他。”
“什么?”素以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
两人在人群中穿梭,却始终找不到姽婳,午时三刻即刻就到,预思开始回想梦中的场景,确信就是今天,也是这个地点,但为何就是找不到姽婳呢。
“午时三刻!行刑!”令牌应声落地。
预思见时间已经来不及,一个箭步跳上高台。
监斩官惊得猛地站起来,大喊道:“你是何人!竟敢公然劫法场!”
预思一个手刀劈在刽子手的手腕上夺下大刀,直指监斩官,“我就是来劫法场的!”
倏的,高墙之上冒出一排排弓箭手,箭头对准预思。
素以见状,也顾不得找姽婳,连忙跳上高台,一双血眸警惕的看着周围,双手成爪,护在预思身前,“预思大人,你冲动了,你先走,我挡住他们。”
预思侧身,看向高墙之上的弓箭手,反手将刀飞入人群,正好插在一黑衣男子脚前的土地里。
瞬间万箭齐发,集中射向行刑台。
素以已经做好了挡箭的准备,却见所有的箭在以她俩为中心一米开外的地方凭空停住了,回头看预思,只见她一脸淡然,周身散发一种奇怪的磁场,“预思大人?”
“这是个梦境,素以你要记住,不能因为它过于真实了就默认成了现实,完颜希尹想做出一个和历史完全重合的梦境,唯一办法就是打破这份虚假,历史长河奔流不息,无可逆转,一旦打破其中一节,后面都会随之改变。”
预思难得的严肃和认真让素以一怔,细细思索,垂眼道:“我懂了,预思大人。”
“胡闹!”这一声呵斥吓得预思一个注意力不集中,还定在空中的箭一瞬间全部掉落在地,一高大身影突然凌空而降,站定在预思面前。
“阿咸!”刚刚还认真且严肃的预思看到来人,一脸欣喜。
吾显厉声训斥道:“你太过胡闹了,大病初愈就来劫法场!”
预思不以为然的挥挥手,指向人群,“喏,姽婳我找到了。”
顺在预思指的方向看去,插在土里的大刀后哪还有半个人的影子。
吾显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姽婳,你窥探了素以的记忆?”
不自然的摸摸额前碎发,预思走向还跪着的囚犯少女,岔开话题说:“姽婳跑了不要紧,只要这个女人在,不怕找不到他。”
不等吾显回话,预思直接拿刀砍断了少女身上的绑绳,拎起一脸懵懂的少女就走。
素以看看一脸无奈,毫无办法的吾显大人,快步跟上预思,从她手下将一脸愕然地少女解救出来,扶着少女跟上预思。
吾显看了看周围一圈惊愕的百姓、监斩官、士兵、刽子手和囚犯,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挥挥衣袖,定住了所有人,又将囚犯旁空出来的位置幻出与刚刚被预思带走女子容貌体型一模一样的少女,消失在原地。
吾显一走,所有人缓缓醒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机械的下令行刑。
“行刑——”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