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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跑了很远,霍青云的声音似是仍在耳边,然而她刚过了春晖园,还没来得及转过门洞,却见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众丫头的搀扶下缓缓的行了过来,思淼一顿,随即朝着绛云阁快步的走去。

*

回到绛云阁,思涵还在收拾,思淼忙上前去:“三姐,你猜我刚才瞧着谁了?”

气喘吁吁的模样,像是天大的事,思涵侧目望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谁呀?”

“是四姐,四姐。”思淼的声音陡然一扬。

“哦?她也来了,那你怎么没有跟她一起过来?”思涵仍是不急不缓的收拾,对于厨子来说,厨房的整洁是必不可少的。

思淼却急了:“我也觉得纳闷呢,今早我还问过她,她说她今儿个不来,可是我刚才明明瞧见她被一堆丫头簇拥着,往前头过去。”

“前头?”思涵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思雪来王府,却不是来找她,而是去了前殿,那会是要做什么?

夜里赫连云锦回来,她便问了一句,赫连云锦却道:“我没有瞧见她,兴许是五妹瞧错了。”

便是这么一句就将思涵打发了。

思涵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于是第二日便派宝盈去园子里等着,若是思雪再来王府,她便预备着去探一探究竟,看看她到底去了哪里。

可是第二日袁思雪并未来,第三日第四日如此又过了半月余,袁思雪却再也未来,思涵只当着是自己多心了,如此,便安稳了下来。

这一日,与黄蝶推着晚秋在园子里散步,轮椅是吩咐着内务府按着思涵画出的图做的,晚秋十分的喜欢,整日里便靠着它四处的看看。

天气暖和,没走几步便香汗淋漓,几个人便找了一处阴凉处乘凉。

晚秋的腿确实是废了,只不过精神尚好,思涵也一直派人照顾着,这数月来,总算是恢复了不少。

望着满园的花开得旺盛,她微微一笑:“不觉间,竟然已经是夏天了。”

经过上一遭,晚秋的性子变了许多,没有从前那样的活络,相反的,倒是有些多愁善感了起来。

思涵与黄蝶对视了一眼,方才笑着宽慰道:“是啊,不过有些热了,这两日总是热的睡不安稳,脸颊也隐隐的有些痒。”

无意间的一句话,却让晚秋一滞,转而望了思涵一眼,她脸颊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差不多,只是仍旧是留了疤痕,晚秋叹了口气:“主子,都是因为奴婢,您的脸才会受伤,奴婢实在是过意不去。”

思涵自觉失言,如今的晚秋极其敏感,有些话原本稀松平常,可是说出来便会让她胡思乱想,忙笑着宽慰道:“不碍事,只要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再刺激着晚秋。

一时之间倒是静谧了下来,三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观赏着景色,相顾无言。

突然的,宝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将原本沉寂的气氛,全数的打破。

“主子,来了,来了。”一路小跑而来,宝盈热的满头大汗,甚至都来不及擦,如同风儿一般的到了思涵的跟前。

思涵一怔,来了?

“袁思雪?”

“对,袁四小姐来了,去...去...去了乾坤殿。”

名王过世之后,名太后便搬去了乾坤殿,只是思涵没有料到,袁思雪怎么会去那里。

心里头翻江倒海,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眼皮子,却突突的挑了起来。

转头对着黄蝶吩咐将晚秋送回去,转而,带上宝盈,急匆匆的朝着乾坤殿而去,今日,她一定要探个究竟。

郑公公守在外头,见了思涵,明显的一怔,随即打了个千儿:“奴才叩见俪妃娘娘。”

思涵抬了抬手:“免礼罢。”又道:“我来给太后请安,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郑公公却挡在了前头,面露难色:“娘娘,太后她…”似是沉吟良久,最终才说出口:“有客人在。”

思涵微微皱眉,目光却越过郑公公看向里头。朱雀青帘挡着,看的不甚明朗,却隐约听见袁思雪的声音窸窸窣窣传来,依稀里还混合着太后一两声的问话,以及一个男子的声音。

思涵望了郑公公一眼:“客人是...思雪?”

郑公公一脸的不知所措,望着思涵,转而又朝着屋子望了一眼,方才沉吟道:“这...”

不用说,已经不言而喻。

思涵的心,倏的一沉。

正想着,那厢却有胡太医走了出来,见到思涵,明显的一怔,随即请过安,方才走了出去。

思涵却追了上去:“胡太医请留步。”她温和的唤了一声,胡太医那厢只好停下脚步,对着思涵,又是一行礼:“俪妃娘娘。”

他的步子大,思涵要小跑着才能追赶上,到了跟前,已经是气喘吁吁,她抚着胸口,好半晌才喘息如常,这才道:“胡太医,您刚才去乾坤殿,可是太后抱恙在身?”

胡太医倒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问,稍稍一怔方才摇头:“太后身子安康,娘娘不必忧心。”

“那...”思涵又回头张望了一眼,咬了咬唇,好半晌方才道:“那太医过去所为何事?”

胡太医顿了一顿。

他去乾坤殿之事,太后与殿下曾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让俪妃娘娘知晓,只是如今她这样问,他却不知该如何答了。

只满脸的为难,望着思涵,希望她能够不要问下去。

可是此事让思涵觉得有蹊跷,或者说,她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她一定要问清楚。

“是不是此事不方便说?”她望着胡太医的神色,谨言慎词的问了一句。

胡太医方才点了点头:“请娘娘不要为难微臣。”

“为难?”思涵喃了一句,心中似是有什么在苏醒,她望着胡太医,缓缓的眯起了眼,天气这样的热,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后背,不住的窜了一股子凉意上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垂了垂眸子,瞧着胡太医提在手中的药箱,暗红的色泽,鎏金的画案,却有那么几分招架不住的味道。

“是不是,袁思雪...”后面的话,在心口盘根,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余光里瞥见袁思雪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见了思涵一怔,随即便极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转而,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胡太医也抬头朝着那厢望了一眼,转而朝着思涵略一颔首,低声道::“微臣只是奉命办事,其余的,一概不知。”

思涵的腿忽然就软掉了,若不是宝盈眼疾手快的扶住,只怕她要在胡太医跟前失仪。

她仰起头,望着胡太医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入目的,是无尽苍穹,碧的蓝,似是要让人沉溺其中一般的,思涵静静望着,一颗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

绛云阁,思涵就静坐在雕花木椅上,一动也不动。

赫连云锦在她的跟前负身而立,望着她无甚表情的容颜,心里头竟然升腾起了一丝恐慌。

“涵儿...”他张了张口,却只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旁的来。

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

思涵却抬了抬眸,面色并未因为他开口而有多大的起伏,只是平静的,淡然的瞧着他,缓缓的开口:“说吧,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的声音,让赫连云锦的心神一漾,几乎是扑到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素手:“涵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她,我与她...”

思涵开口问,他便有机会解释,总比像上一遭那样,她根本就不听他说要来得好。

思涵缓缓的抬眸:“怎样?”

赫连云锦的眸子渐渐暗了下来:“我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我把她当做了你,所以我与她...”

思涵的眸子一紧,虽然一早便知晓,可是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心头的痛,竟然比想象中还要来得强烈。

她闭了闭眸子,深呼了一口气,还容易才抑制住喷张欲出的情绪,冷笑了一声:“将她当做我,这个解释好,很好。”

心中千回百转,念及那一****在名王的床前彻夜未眠,只为替未归的他尽孝道,可是他却做出那样的事来。

对上她的笑靥,赫连云锦一怔,面儿上,闪过了一丝的慌乱。

他宁愿她骂他打他,可是就是不想她这样的平静,这样无波无澜的与他说话,让赫连云锦觉得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云泥之别...

赫连云锦的手紧了紧,死死的抓住思涵的手,不住的道歉:“涵儿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一次我见你与霍青奕交情匪浅,怒不可遏,便出去喝酒,谁知遇到了思雪,我喝醉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此时此刻,除了忏悔,他不知还能够说什么。

思涵却只是垂了垂眸子,语气仍是波澜不惊:“那你为何要瞒我?为何不对我说?”

虽然不知早日对她说她能不能够承受,可是她只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形,让她有种几欲崩溃的感觉。

羞辱,愤怒统统涌上心头,她的夫君,竟然与她的妹妹有染。

她咬了咬唇,就听赫连云锦的声音似是从天边传来,他道:“就是怕你会不原谅我,所以才一直瞒着,若不是她有了身孕,我也不会...”

身孕...这两个字,如同针扎一般的打在她的心上,思涵忽然就想起来,那一夜她说想要个孩子时,他的错愕,他的不自在,那时候她没有多想,如今想来,竟然是那样的讽刺。

她多傻,傻到从来不会居安思危,傻到竟将一些细微末节统统漏掉,只一心守在他的身边。

“那如今呢?你打算怎么办?”思涵望向他的眼眸,直直的望着,似是要望进他的心底,赫连云锦忙别开了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很乱。不过涵儿,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思涵忽的就笑了,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思涵起身,拢了拢耳边的发丝,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些凉,凉的刺骨。

“既然如此,那便我帮你决定。”她淡了淡声音,极力让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可是言语间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心事。

她舒了一口气,好容易才继续开口:“我会回去袁家那边,你且好生想想,是要给我休书还是和离书。”她颤了颤步子,最后望了赫连云锦一眼,声音低了一低:“我等你的结果。”

赫连云锦一下子扑了过去,从背后将思涵紧紧的抱住,他的手环在她的腰间,死死的缠住,像是生怕一松手,她便会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一般。

“涵儿不要走,不要走。”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带着哀求,那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

思涵闭上了眼,一滴晶莹从眼角滑落,

她忽然想起那一日,他在她的耳边低喃,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曾经那样的海誓山盟,似是还在耳畔回响,如今想来,却多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他的心未变,他的人却已经被旁人染指,她不能接受!

思涵勾笑,笑的却不达眼底:“殿下,思涵只是寻常女子,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做不到与旁的女子共事一夫,抱歉。”

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可是刚松开一个,他便再度环住,口中不住的哀求:“涵儿,求你,不要离开我,你说,你想我怎么,只要你说,我便答应。”

“放手。”思涵挣脱不开,只好站住了身子,任由他拉扯着,她却不回头,也不看他,只是淡淡的开口:“殿下,请你放手!”

“我不会让你走的。”赫连云锦忽然发起狠来,望着思涵的背影,只觉得两人之间似是隔了千沟万壑,此时此刻他一心想的,便是如何留住思涵,什么风度都顾不得了,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似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他反转过她的身子来,强迫她望着他,他的眼中,带了血丝,紧紧的凝在思涵的身上:“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难道要我亲手杀了我的孩子吗?”

思涵脚步一顿:“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要做的,只是让我走。”

这话,让赫连云锦一下子就崩溃了,他忽然就发起了狠来,语调儿也随之陡然一扬:“没错,我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是你呢?若不是你与霍青奕暧昧不清,我又怎么会出去喝酒,若是不出去喝酒,又怎会与思雪...”

言及此处,他越发的委屈了起来。

一直以来他宠她惯她,而如今他不过是不小心做错了事,她却拿来大做文章。

思涵猛的抬起了头:“这样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是我让你喝酒,是我让你与她上*床。”

说着,一双衣袖,转身就走。

赫连云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涵儿,你不要这样。我是不会让你走的。”他颤着声音,作势便要将她往怀中拉。

“那殿下说说看,我应该哪样?”她巧笑着反问,明明隔得那样近,可是却像是中间隔了千山万水,再也不能够交汇。

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这样的对话,拉的越发的远,赫连云锦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大手一探,把思涵拉入了怀里,“若是你走,我就让袁家上上下下陪葬。”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寒冬腊月的冰,将思涵整个人冰住,她忽然就落下了眼泪。

他与她之间,竟然走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要用威胁,才能将她留住。

思涵终究败下阵来,她推开了赫连云锦的怀抱,思涵勾笑,笑的嫣然:“殿下对思涵有这份心,思涵不敢违拗,只求殿下能将祠堂借给思涵,思涵不求旁的,只求日夜诵经念佛,保佑我大齐国泰民安,袁家上下安好。”

说着,她盈盈跪拜下去谢恩,这样的举动,刺痛了赫连云锦的心。

思涵不喜欢这些虚礼,所以在他面前,她甚少行礼,今日这一礼,也将两人之间的情分,生生的撕裂了开来,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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