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奕将她复又小心的放下，方才对着胡太医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看看，她是不是有的救？”
胡太医踉踉跄跄的上前来，被赫连云锦与霍青奕一左一右的监视着，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的冒了上来。
这简直是要人命的折磨，他生怕，俪妃死不了，死去的是他。
只是让他多虑了，思涵并未有太多的生命迹象，脉象更是虚弱的几乎摸不到。
他清了清嗓子，在两个人紧紧的凝视下，装着胆子开口：“俪妃娘娘她刚才...似乎是回光返照。”
此言一出，让原本有了一丝希冀的心，再度落空。
“涵儿...”赫连云锦几乎控制不住情绪，一口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眼前一黑，赫连云锦便晕了过去！
*
偌大的云水阁沉寂一片，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
名太后坐在床榻前，不住的叹气。
怎么好好的，竟然说病就病，而思涵那孩子，还...
她的那口气尚未喘匀，就见床榻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的赫连云锦动了动眼皮，眉头紧紧的皱着，似是做了噩梦一般的。
名太后靠近了身子，在他的耳边低唤了一句：“锦儿，锦儿...”
唤了两声，方才眨都不眨眼的瞅着，直到赫连云锦缓缓的睁开了眼，她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醒了。”她忙上前去搀扶，赫连云锦却抚了抚额头。
头痛，身子也痛，有些浑浑噩噩的感觉，他摇了摇头，好半天才觉得没有那样的恍惚，只是昏睡前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浮上了心头，他的心一紧。
“姨母，涵儿呢？”
他十分的希望那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涵儿还活着，而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是，名太后的神色却一滞：“俪妃她...薨了。”
此言一出，赫连云锦原本半支起来的身子一滞，随即便像是被抽去筋骨一般的，整个人一软，便瘫倒在了床上。
不是梦，都是真的，涵儿离开他了，永远的离开他了...
“锦儿，锦儿你没事吧？”唬的名太后又是一阵的慌张，赫连云锦却摇了摇头，目光颓然的望向了窗外，天，还如从前一样，可是一切的一切，却全都不同了。
涵儿...
她的音容笑貌还似乎在眼前，可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就那样离他而去了，甚至都来不及留下任何一句话来。
他的心，猛然的抽疼了起来，好像呼吸都被掠夺去了一般，禁不住，潸然泪下。
“涵儿...”
他仰着头对着天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声嘶力竭，似是带了无尽的悔恨，直欲冲破云霄。
名太后瞧着，不由得眼眶儿一红。
到底是不是她错了？为了孙儿，竟然将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甚至还让思涵含恨而终，她的眼泪，也缓缓的落下。
望着云锦如此痛苦，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锦儿，你要节哀。”她伸出手来，抚了抚赫连云锦的脸庞，才几日的工夫，便消瘦了一圈儿。
赫连云锦哭的声嘶力竭，靠在名太后的怀中，像小时候那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生命的前二十年是在阴暗中度过的，时时提防朝廷，还得假意病入膏肓，以至于根本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是思涵将他带出了那样的阴霾，陪着他自立为王，可是他对她却总是在伤害。
为了提防，他给她下毒，虽然是不知情的情况，他立王，王后之位却不是她，而好不容易雨过天晴可以过好日子，他又做出糊涂事...
他握了握拳头，眼眶儿中的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停不下来，一滴滴的落在名太后的肩头，微凉，他缩了缩手。
“姨母，姨母，我该怎么办？是我逼死了思涵，是我，都是我。”拳头一下又一下的打在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为什么要将她逼死！
“锦儿，锦儿够了锦儿，不要再打了。”名太后手忙脚乱的去拉扯，连带着他的双手一起抱在怀中，她的心不住的抽疼。
“就算再难过，也得保重身子，你还有大齐江山要维系，赫连那边虎视眈眈，你可不能垮下。”
一声一声的劝慰，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口的，她紧紧的扣住他的双手整个人，低声的在他耳边言语。
赫连云锦一滞。
人死不能复生，他明白，江山为重，他也明白，只是一切的一切，纵然再清楚再明白，却都抵不过心里的难过，他握了握拳头，胸口生生的疼了起来，像是撕裂一般的，每一口呼吸都是痛。
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心头的痛，他稳住了语调儿，低声道：“姨母，我想在西陵那边腾出块地儿来为涵儿做陵墓，百年之后，将我与她合葬，也不枉费这一世我亏欠她的许多。”
他颤着声音说了一句，便是这一句，就哽咽在心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怎么擦都擦不干。
明明知道，这样做，根本就无济于事，可仍是忍不住想要为她最后再做一些什么，哪怕一丝也好。
名太后见状，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思涵的死，对云锦的打击非同小可，只愿...他不会因此而意志消沉，只盼着，他能够早日从痛苦中走出来。
望着他苍白到无色的面庞，她垂了垂眸子，“你好生的歇着，这些小事就交给我来处置，你不要操心，我会处置妥当。”
赫连云锦方才无力的点头，在名太后的搀扶下又躺下身来，只是却没有想到，两人最后这样的一番对话，全数落入了原先预备着来探望赫连云锦的袁思雪耳中，她的眉心一皱，拳头也跟着收紧。
她仰起头来，突然就觉得心里头有些堵，西陵，那可是只有王和王后才有的殊荣，袁思涵她凭什么将陵墓摆设与那里！
袁思雪皱了皱眉头，凝着天边的晚霞低骂了一声，袁思涵啊袁思涵，你死了竟然也还不安稳。
她的眸子闪过了一丝的狠毒：既然你不安生，那也别怪我不顾念姐妹情分，我便让你挫骨扬灰，不得善终。
*
第二日，俪妃出殡，入殡西陵，举国齐哀，齐王下令，三年内不许奏乐，以示哀恸。
黄蝶跪在棺木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主子，奴婢只能伺候您到如今了，您去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她的声音低低的，一直呢喃着，直到身后巨大的身影笼罩了下来，她才缓缓的回过了头。
是赫连云锦，负身站在她的背后，目光凝着那口棺木，眼中闪着晶莹。
黄蝶站起了身子：“殿下，您...要不要最后再看主子一眼？”
赫连云锦仍是望着，目光柔和的打在棺木上，却只是凝着，并不上前。
他想见，可是却又怕！
“我...”他伸了伸手，可是举在半空又顿了下来，霍青奕在一边儿伸手挡下：“我想，思涵是不愿意见你的，所以，还是不要见了。”
他当真是豁出去了，对待赫连云锦，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反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留着这条命，那以后就去西陵守陵，守着思涵。
赫连云锦望了他一眼，手被霍青奕挡住，他眯起了眸子，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精光，却转瞬即逝。
是呀，她是不会想见他的，他那样待她，她一定恨极了他。
似是沉吟了良久，指尖在棺木上轻轻的滑过，触感冰凉，他忽然就没了勇气，手臂一点一点的垂下，每一下，都是在颤抖。
“不看了，走吧。”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许的沙哑，有种悲怆的味道在其中。
可是转眼间，他的眼泪便再度涌了上来，望着霍青奕带着人从他的身边走过，他的心，忽然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似乎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若是今日不见，那便是永世。
有风从他的耳畔滑过，他竟然忘记开口，就那样呆愣愣的瞧着，瞧着那些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视线中，潸然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