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思涵正拿着针线做婴儿的衣裳。
女红不是她擅长的,可是想要为自己孩子做身衣裳的心却不比旁人差,特地向双儿请教了去。
只是拿着针,在布子上搔了一针,针尖儿便直直的插入了指尖,那钻心的痛,立马就让她皱起了眉。
“啊!”她低呼了一声,忙将手指放入了口中,血腥沾染了满口,她吐了吐舌头。
“小姐,你没事吧?”双儿听了动静忙过来查看,见思涵受伤忙要去拿药箱来,却被思涵拦住:“不碍事,只是一点血,不用抹药这样的严重。”
这样说着,眼皮却是突突的跳个不停,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像是出了什么事一般的。
她咬了咬唇,沉思了片刻方才问道:“双儿,宫中一切正常,没有异状吧?”
双儿道:“未曾听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小姐,怎么了?”
思涵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是这两日睡得不安稳的缘故,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双儿忙上前去搀扶:“那小姐就小憩一会儿,王吩咐了,今儿个晚膳与小姐一道用。”
思涵想了想,离天黑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如就歇一会儿,来安安心思,便在双儿的搀扶下上了床榻。
这一觉却是睡的香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边黑,推开内室的门出去,外头已经掌了灯,楚靖寒正坐在窗前看书。
思涵走了过去,“王。”微微一福身。
楚靖寒方才将手中的书信收了起来,“你起来了,怎么样,这一觉睡的可还安稳?”
思涵点了点头,那厢双儿已经去传膳,两人便在餐桌坐了下来。
“听双儿说今日来了客人?可是王请来的救兵?”
兴许是相熟了,也没那么多虚礼,便随意的问了一句。
楚靖寒点了点头:“正是救兵,我曾与你说不出十日便有分晓,如今看来,当真是成功了一半。”
思涵略略一笑,真心的为楚靖寒高兴,那厢楚靖寒又道:“从前我总是不信天,总是信我自己,不过这段日子,我似乎明白了许多道理,就像你我,虽是我救你在先,可是你帮我的却远远比我帮你的要多得多。”
思涵正接过双儿递过来的燕窝粥预备着喝,听了这话,方才放下了碗:“怎么突然这样的说?”
“也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楚靖寒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刚毅的脸庞隐隐的带了一丝笑:“今日来的客人是我从前帮过的,如今让他们反过来帮我,终归是一切终有报。”
思涵的手一滞,“王帮过的?”
“是啊,齐国,不知你有印象没有,是从赫连独立出来的小国。”楚靖寒未察觉出她的异状,顺口就说了一句。
“咣当--”思涵的手一抖,勺子应声而落,与瓷碗碰撞,发出乒乓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有些刺耳。
楚靖寒顺声望了过来,见她神色有异,略有些惊讶:“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思涵好不容易才弯了弯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只是这个笑,她却觉得比哭还要难看。
原以为就算提及那个地方那里的人,她都能装作无事,可是却原来根本就不行,尤其是听说齐国有人来,她的心,就开始不住的乱跳了起来。
“没...没什么。”她低声的说了一句,就将头低了下去,“是谁来了?”
楚靖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所问的谁指的是什么,待回过神来,见她已然神色如常,方才道:“原本齐王预备亲自来的,可是听说身子不利落,便派他手下的霍青云带了兵过来。”
“身子不利落?他怎么了?”脱口而出的问话,连思涵自己都是一怔,“我的意思是,这样大的事,应该齐王亲自来才对。”
楚靖寒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眼中有种被称为疑惑的情绪掺杂,他眯起了眸子,“听说只是小病,不过依本王看,应该病的不轻才对,否则这一趟,他决计会亲自前来。”
赫连云锦...
思涵的心,没来由的一颤,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说不清,只是像是被钝器割了一下,疼,却是细细密密的蔓延开。
她闭了闭眼。
“你没事吧?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来?”楚靖寒试探着开口,目光紧紧的打在思涵的身上,想要弹出个究竟来。
思涵却恢复自若:“没...没有。”她笑着摇头,将眼前的燕窝粥一点一点的吞入腹中,方才抬起头来:“王,既然大事可成,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若是继续留在叱诧,不敢保证不会碰见霍青云,到时候会引致什么样的事她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你...这样急着走?”楚靖寒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的不舍,思涵低着头,没有瞧见。
她点了点头:“不需要我了,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趁着天气还没有凉到受不住早些离开,出去转转也是好的。”
“这样...”楚靖寒放下了玉箸,望着她:“决定何时离开?”
思涵咬了咬唇:“越快越好。”
目光十分的坚定,楚靖寒的心渐渐的沉了下来:“好,我知道了,三日之后会有一场恶战,在那之前,我派人将你送走。”
思涵凝了凝神:“谢谢你,王。”
*
两日后。
风声萧萧,四处一片的凄迷,叱诧的纷乱如何思涵不知晓,只知这一日的一早,便在楚靖寒安排的马车护送下,离开了叱诧的皇宫。
风十分的大,吹起荒草一片,醒了大半日,眼见着天又阴沉的迹象,四处都是黑压压的,根本看不清前路。
实在无奈之下,马夫只好向思涵请示:“小姐,奴才瞧着待会儿应该要下暴雨,若是继续赶路,只怕会有危险,不如找个地方先落脚,待天晴之后再赶路。”
其实她也不知究竟想要去哪里,只是想要逃离能够与齐国有任何关联的地方,如今天气这样的恶劣,继续赶路显然不行,于是道:“我瞧着前头似乎有光亮,咱们就去去那里找家客栈投宿。”
马夫应下,方才加快了行程,又过了约莫着一炷香的工夫,方才到了思涵所说的有光亮的地方。
这里显然是个小的部落,统共不过几十户人家,在最边缘处,围了一圈儿的帐篷,门外挂了个小小的牌子--芙蓉客栈。
双儿方才扶着思涵下了马车,她是楚靖寒特地派来照顾思涵的,纵然思涵千百个推辞,仍是没有推脱掉。
到底她如今的身子,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照应。
进了客栈,要了两间客房,又叫了些吃的,以及水,方才进了帐篷。
这是思涵头一遭住这样的帐篷,里面的摆设倒是与寻常的屋子无异,只不过少了间隔,有些不习惯。
收拾了一番,方才上了床榻。
也是如今有了身子,虚弱的很,走了这么大半天的路,便累极了,躺在床榻上没多一会儿子就睡了过去。
只是睡的并不安稳,朦胧中总觉得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回响,她侧着耳朵听了听,似乎听到远远传来一阵笛声,在呼啸的风中,有些凄凉。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笛声当中,思涵的睡意渐渐的消散了去,睁眼仔细听着,隐隐有些不太真实。
侧目见双儿已经睡着,均匀的呼吸着,方才轻轻掀起锦被起身下了床。
透过门缝往外瞧着,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混杂着这笛声听来,竟有一番凄婉的美。思涵静静听着,一缕悠长音色飘飘扬扬,竟似有魔力般,不待多想,已推了门。
凭着笛声寻去,踩着深深浅浅的水坑,鞋子湿了也浑然不觉,一曲终了,思涵却并未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