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咱们再也看不到妈妈了吗?”十二岁的芥子擦了眼角的泪,抬头望着公孙虚心。
公孙虚心左手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右手拎着汤姆逊冲锋枪,用手背抹去满脸绿色的汁液,咬紧牙关低声道:“是的,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公元2X22年冬,H城南郊工厂,聚集着五百多幸存人类。这次攻击仅仅来了四十只噬虫,周围建筑毁掉无数,临时搭建的铁皮棚碎片迸飞,耗尽一半的库存弹药,受伤不计。
“老大,我们损失了六十七个弟兄,有二十六个没来得及自尽,被捕获了。”同样满身绿色汁液的孙怀仁拖着断了的左胳膊,那是刚刚躲避攻击时被噬虫腿砸断的伤。
公孙虚心稳了稳心神,看着眼前一片废墟,满地断肢,有人类的,也有噬虫的。人类的献血和噬虫绿色的汁液混合在一起,流淌成河,也浸湿人们的身体。
“让秋玲赶紧医治伤员,咱们的医疗物资充足。清点人员和弹药,让没有受伤的兄弟和有行动能力的妇女孩子把周围清理干净,战壕再挖深一点。受伤的快去休息,怀仁你胳膊断了,立刻医治,千万别落下残疾。”公孙虚心环视四周,对围上来的战士下达命令
“老大,你的腿......”孙怀仁看着公孙虚心被削去大块皮肉露出白骨的左腿,也想催促他赶紧医治。
公孙虚心皱了皱眉,把怀里的芥子交到一个未受伤的战士手中,说了句“都行动起来”,便推开众人,不顾已经没法行走的腿,单腿爬将几步,冲着东边留下了眼泪。
“虚心,你说你有这么谦虚的名字,为什么如此杀伐决断,一点书生气都没有,不可爱。
“虚心呀虚心,你给咱们孩子取名芥子,想的也是让她安安静静成长,你怎么就这么暴躁呢?
“虚心!别讨论那些国家大事了,来换尿布!
“虚心,今天也别忘了带雏菊回来呀。
“虚心,照顾好你和......”
公孙虚心眼角流出的液体带着红色,不知是不是额头的伤口打湿了眼眶。
“你走了,我就没有心了。”
公元2X24年,H城南部工厂,已建成人类集中区。
“老大,你真的不能这么练了!你已经炼化七次了!”众人强行拖住正在推坦克的公孙虚,苦苦哀求。
公孙虚赤膊上身,全身肌肉肿胀变形,硬如铁块已没有办法复原;整个眼球已没有一丝白色,红光渗透在每一个角落。
“滚开!”一声暴喝,众人纷纷退后。
“拦不住啊,西泽老大来了吗?”
“已经两天了,按理说该到了啊。哎,偏偏这个时候,钟老也不在。”
“可不是,钟老走前各种叮嘱别让老大这么拼,他一走谁能拦住。这可怎么办!”
众人急得跳脚,可除了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公孙虚此时已九次复活,疯癫状态下的他非一般人能挡。
“虚心!够了!”远处一声大喊,一人飞跑而至,其速度甚至比拟汽车。
来人身着白色,白衬衣白西裤,为方便跑步,白色西服攥在手中,此时也已变形。
“虚心,停下吧。”白衣男子站在公孙虚身侧,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公孙虚瞬时停下了脚步。
“别喊我这个名字!”公孙虚血红色的眼睛猛睁,眼角神经不断抽动,毛细血管炸裂半边脸瞬间通红,回身一掌打向来者面门。
白衣男子不躲不闪,眼神中满是心疼。呼啸的掌风打乱头发,震的耳朵发颤,手掌停在面颊一寸处。
“是司......西泽,西泽来了,是哪里开战了吗,咱们这就去。”公孙虚愤怒的神态转为过劳后的迷离,站直身往外走去,却因肌肉僵化趔趄摔倒。
名为“西泽”的白衣男子紧紧抱住公孙虚的肩膀,任由他汗湿的头颅顶着自己的白衬衣大口喘粗气。
“虚心,我带芥子来看你了。”西泽心中酸楚,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芥子,芥子也回来了吗......是,是哪里战争,咱们快去。”公孙虚近乎丧失神智,嘴中呢喃,只有西泽能听见他说的话。
“今天没有战争,明天也没有,周围很安全。”
“哦......好......”
公孙虚说罢昏迷,西泽单手把形变的白色西服往地下一铺,轻轻把他放躺。
“老大!”战士们一拥而上,把公孙虚围住。
“医疗组,迅速肌肉软化,注射营养液,放到温床里,两天之内不准靠近!”西泽起身安排,又回头看着昏迷的公孙虚:“乱世之中哪有安巢。”
两天后,公孙虚转入普通病房。
“让我出去,都特么躺两天了,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出事了怎么办?”公孙虚吵嚷着要出门。
护士长梓秋玲冷笑道:“那请公孙先生自己走下床吧。”
公孙虚努力抬动胳膊,无果,又抬腿,无果,这铁打的汉子无奈笑了笑:“秋玲啊,能给我找个轮椅吗?”
梓秋玲白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往注射液里添加营养液。
公孙虚:“秋玲啊,你看现在战争这么紧张,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吧啦吧啦(以下省去一万字)”
梓秋玲噗嗤一笑:“你倒是很久没这么聒噪了呢。以前世界还没变,你还在警队当指导员的时候,天天教育新人就是这么话痨,大家背地里都喊你公孙呱呱。”
公孙虚也笑了:“啊,嘿嘿,我时常也梦到那时候。那时最大的威胁只不过是隔壁街偷电瓶车的周某和他的徒弟们。唉,话说这世道都变了,司徒都变成西泽大人了,你咋还不跟他处对象?他都忙炸了还惦记着你。”
梓秋玲脸一红:“咋的,刚好点就老不正经了?”
门一开——
“爸爸!”芥子跑到病床前抱住公孙虚的腿“哇”一声哭出来,公孙虚心疼地抬起右手摸摸闺女儿的头发,想抱抱却抬不起左手。
“咋的,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西泽捧着花笑盈盈走进病房。
公孙虚撇了撇嘴:“我就说俺们这地皮犯邪,说谁来谁。你啥时候把你骚气的一身白换了?还带花来?真有你的。”
“呀呀呸,花是给秋玲的。”西泽说着把花递到梓秋玲手里,梓秋玲眉梢里带着笑,却不表露出来。
“你这货,来探病不给病人带礼物满脑子想着撩妹,真表脸。”公孙虚挪动右手抽了张纸,一边安慰芥子说着“爸爸没事,别哭啦。”一边给擦着泪。
西泽眉毛一挑:“这不是给你带了两个礼物——白白胖胖的闺女儿还有——”
“你才胖!你们全家都胖!哇——爸爸他说我胖!”芥子止住哭声,哇哇干嚎撒着娇。
“呃......”西泽挠挠头:“这孩子挑刺儿的本事倒是不像你。还有一个礼物,也不知道能不能称作礼物。经国委会商议,H市集中区将升级为省级壁垒,你为一把手,文件正在起草,物资、工程队不出七天就到。”
公孙虚怔了怔,说道:“什么国委会,这是你个人的意思吧。确实是好事,更多的人有地方安生,只是,我现在一心只想复仇,至少,杀了她。”
“虚心,这件事先放一放行吗。”西泽坐到床边:“H市在战争前本就是A省省会,其地理位置和人口数量都应当建立堡垒。建成后芥子就可以在你身边不用跟着我东奔西跑,秋玲在你这我也更放心。
为了还活着的人,好好活着行吗。你以后也不能再用'炼化'的方式强行提升身体机能,七次是极限了,这是咱们共同研究的成果,你自己很清楚,再死,你的精神再坚定,肉体也扛不住。”西泽盯着公孙虚的眼睛,叹了口气。
公孙虚抓住床沿,撇开眼神,争辩道:“最后一次,我觉得没问题。”
“放你xxxx屁!”西泽跳起指着公孙虚的鼻子骂开:“逞xxx的英雄,你想给她解脱,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装什么x!”
梓秋玲赶紧拦住西泽:“芥子还在呢,你消消火。”
西泽又骂将着嘟囔两句,说道:“这不是跟你商议,这是决定。你特么别犟,想想你闺女儿,想想那么多兄弟。秋玲你跟我出来。”
梓秋玲俯下身摸摸公孙芥子的脸,示意小姑娘好好跟爸爸说说话,跟着西泽出了病房。
梓秋玲一向是果断决绝大女人的姿态,此时却安安静静陪在西泽的旁边。西泽余怒未消,呼呼喘着粗气。
二人在医院小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梓秋玲先开了口:“听说这次会议不太顺利呀。”
“关于武器升级和攻略某省的议题都很好,那几个人就是不同意把A省的壁垒设在咱们市,非说W市靠近长江,位置优越吧啦吧啦一大堆。”
“那你跟虚心说的是假话咯?”
“当然是真的!我直接砸了茶杯,说H市是爷的老家,圣战的起点,爷带人打仗的时候你们还在享福,别扯有的没的,这事儿没商量。然后他们都怂了,嘿嘿嘿。”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在西泽由怒转喜的脸上,一瞬间梓秋玲有点恍惚,仿佛看到的不是叱咤风云的将军,而是几年前慌张表白的青年。
她莞尔一笑:“你啊,现在不是小卒子啦,你是大英雄,别动不动拍桌子摔茶杯,要有点风度。”
“好好好,有风度,有风度。我都是大英雄了,小娘子还不从了我吗?”西泽眉毛一挑嘴一歪,相视一淫笑。
“不不不不从,等稳定了再讨论这个事情。再说了你29我22,你这是老牛吃嫩草,不合适。”梓秋玲从脸颊红到耳根,深深把头埋下。
“??????什么鬼,我29你26,不是刚刚好?”
“我复活晚了四年,我才22。”
“牛逼牛逼。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哦?”西泽扭身把梓秋玲公主抱起,速度之快让她根本没来及反应:“走,吃早饭去!”
“喂!把我放下!这是医院!你个大流氓!”
“流氓本氓,就是不放,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