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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皮包的喜剧

这两小时的延长,任何储金队员,都有些受不了。有几个人利用早上买的报纸,铺在地面上,人就盘腿坐在报上。这个作风,立刻就传染了全队。但重庆的报纸是用平常搓纸煤的草纸印刷的,丝毫没有韧性,人一动,纸就稀烂,事实上,人是坐在地上。因之有手绢的,或有包袱的,还是将手绢包袱铺地。陶李二人当然也是照办。站得久了,这么一坐下来,就觉得舒适无比。反正有两小时的休息,不必昂着头看阵头上人的动作。自然,在这两小时的长坐期间,也有点小小的移动。但他两人都因脚骨酸痛,并没有作站起来的打算。约莫是到了下午一点半钟,前面坐的那位北方人,首先感到坐得够了,手扶了墙壁要站起来,就哎呀了几声。李步祥问道:“你这位先生,丢了什么东西?”他扶着墙壁,慢慢地挣起。还依然蹲着,不肯站起来。笑着摇摇头道:“什么也没有丢,丢了我全身的力气。你看这两条腿,简直是有意和我为难,我可怜它(指腿)站得久了,坐下去休息休息。不想它休息久了,又嫌不受用,于今要站起来,它发麻了,又不让我站起。不信,你老哥试试看。你那两条尊腿,也未必就听调遣的。”李步祥是盘了腿坐着的,经他这样一提醒,也就仿佛觉得这两条腿有些不舒适,于是身子仰着,两手撑地,要把腿抽开来。他啊哈了一声道:“果然有了毛病。它觉得这样惯了,不肯伸直来了。”于是前后几个人都试验着。很少人是要站起就站起的,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所幸经过这个插曲不久已到两点钟。陶李前面,只有十二个人,挨着班次向上移动,三点钟的光景,终于是到了储金柜台前面。他们观察了一上午,应当办的手续都已办齐。陶伯笙先将范宝华的四百万元本票交上。那是中央银行的本票,毫无问题。然后再把魏太太的四万元现款,和她填的纸片,一块儿递上。行员望了他一眼道:“你为什么一个人办两个户头?”陶伯笙点着头赔了笑道:“请通融一下吧。这是一位女太太托办的,她排不了班,退下去了。好在是小数目。”行员道:“一个人可以办两户,也就可以办二十户,那秩序就乱了。”陶伯笙抱了拳头,只是拱揖,旁边另一个行员,将那纸片看了一看,笑道:“是她?怎么只办二两?”那一行员问道:“是你熟人?”他笑着点点头。于是这行员没说什么,将现钞交给身后的工友,说声先点四万。当然这四万元不需要多大的时间点清。行员在柜台里面登记着,由铜栏窗户眼里,拿出一块铜牌,报告了一句道:“后天上午来。”陶伯笙想再问什么话时,那后面的人,看到他已办完手续,哪容他再站,向前一挤,就把他挤开了。陶伯笙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妥当地揣好了那块铜牌子,扯了站在旁边的李步祥就向外走。出得银行门,抬头看看天上,日光早已斜照在大楼的西边墙上,就深深地嘘着一口气道:“够瞧。自出娘胎以来我没受过这份罪。我若是自己买金子也罢了,我这全是给老范买的。”李步祥笑道:“在给朋友帮忙这点上说,你的确尽了责任,我去和老范说,让他大大地谢你一番。”陶伯笙道:“谢不谢,那倒没什么关系。不过现在我得和他去交代一声,将铜牌子给他看看。不然的话,四百万元的本票,我得负全责,那可关系重大。这时候,老范正在写字间,我们就去吧。”于是两人说话走着,径直地走向范宝华写字间。他正是焦急着,怎么买黄金储蓄券的人到这时候还没有回信。陶李二人进门了,他立刻向前伸手握着,笑道:“辛苦辛苦。我知道这几天银行里拥挤的情形,没想到要你们站一天。吃烟吃烟。”说着,身上掏出烟盒来敬纸烟,又叫人泡茶。陶伯笙心想,这家伙倒知趣,没有说出受罪的情形,他先行就慰劳一番。他坐了吸烟沉吟着,李步祥倒不肯埋没他的功劳,把今日站班的事形容了一遍。随后陶伯笙将那块铜牌取出,笑道:“本来将这牌子交给你,你自己去取储蓄单子,这责任就完了。可是我还得跑一趟。魏太太也托我买了二两,我还是合并办理吧。”范宝华道:“她有钱买黄金?什么时候交给你的款子?”陶伯笙道:“就是今天上午,我们站班的时候,交给我们的四万元。”范宝华摇摇头道:“这位太太的行为就不对了。她今天也特意到我这里来的。她在你家赌桌上借了我两万元现款,根本我有些勉强。她来和我说,没有钱还我,请宽容几天。我碍了面子,不能不答应。不想无钱还债,倒有钱买金子,这位太太好厉害。耍起手段来,连我老范都要上当。”陶伯笙道:“据她说,她是临时扯来的钱。”范宝华道:“那还不是一样。可以扯四万买金子,就不能扯两万还债吗?事情当然是小事,不过想起来,令人可恼。”陶伯笙看范宝华的样子,倒真的有些不快,便道:“既是这样,我今天看到魏太太就暗示她一下。”他道:“两万元,还不还那都没有关系。我这份不高兴,倒是应当让她明白。”陶伯笙自然是逢迎着范老板的,当日傍晚受了姓范的一次犒劳晚餐,把整日的疲劳都忘记了,酒醉饭饱,高兴地走回家去。到了家中,正好魏太太在这里等候消息。他一见便笑道:“东西已经买得了。不过我有点抱歉。我嘴快,我见着老范,把你买二两的事情也告诉他了。”魏太太道:“他一定是说我有钱办黄金储蓄,没有钱还债。”她是坐在陶太太屋子里谈话。陶太太坐在床沿上结毛绳,便插嘴道:“老陶实在嘴快,你没有摸清头绪,怎好就说出来呢?人家魏太太挪用的这笔款子,根本是难作数的。”陶伯笙点了支纸烟,坐下来吸着,望了魏太太道:“这话怎么说,我更不懂了。”魏太太坐在陶太太床上,将自己的旧绸手绢,缚着床栏杆,两手拉了手绢的两角,在栏杆上拉扯着,像拉锯似的。她低了头不看人,似乎是有点难为情,笑道:“反正是老邻居,我的家事,瞒不了你们,说出来也不要紧。今天老魏由机关里回来,皮包里面带有六万元,据他说,是公家教他采办东西的款子。我等他到厨房里去了,全数给他偷了过来。当时,他并没有发觉。我就立刻上银行找陶先生了。我一走,他就晓得钱跑了腿,打开皮包来,看到全数精光,这家伙沉不住气,气得躺在床上。我由银行里回来。我不等他开口,就把储蓄黄金的事告诉他了,并说明是黄金要涨价,要办就办。而且今天有陶先生站班登记,这个机会不可失。他才说事情虽然是一件好事,但这是公家买东西的钱,明天要把东西买回去。没有东西,就要退回公家的钱。无论数目大小,盗用公款这个名义承担不起,而且有几件小东西,今日下午,就非交卷不可。我看他急得满脸通红,坐立不安,退回了他一万元。他为了这事,到处抓钱补这个窟窿去了,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回来,想必钱还没有弄到手,若是真没有法子的话,我定的这张储蓄券,那就只好让给旁人了。你以为我自己真有钱吗?”陶伯笙道:“原来如此,那也难怪你不能还老范的债了。你有机会,最好还是见了他把这话解释明白。他那个人,你知道,就是那顺毛驴的脾气。”魏太太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了个暗认识。范宝华在陶伯笙面前,必定有了些什么话。明日有机会见着他,还是解释一下吧。当时怕人家夫妻有什么话说,自告辞回家。到了家里,老妈子已带了两个孩子睡觉去了。魏端本屋子里,电灯都不曾亮起。自己卧室里,电灯是亮着的,房门却是半掩的。心里暗想,自己真也是大意。家里虽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床上的被褥,也是一点物资,若来个溜门贼,顺手把这东西捞去了,眼见得今晚就休想睡觉。心里想着,将门推开,却见魏先生横倒床上,人是和衣睡了,自言自语地道:“这家伙倒是坦然无事。我何必为了那六万元,和他着急半天。”走到床边,用手推他两下,他倒也不曾动。听他鼻子呼呼有声,弯腰看他一看,还嗅到一股酒气味,淡笑一声道:“怪不得他宽心,还是喝了酒回来的。没出息,着急!就会醉了睡觉,今天算让你醉了完事,明天看你怎么办?”说着话,又推他两推,就在这时,看到被下面露出了半个皮包角。心想,看他弄了钱回来没有,于是顺手将被向上一掀,拖出那皮包来。皮包拖出来了,魏端本也一翻身坐了起来,将手按住了皮包,瞪了眼笑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里面的钱不能动。”魏太太听说皮包里有钱,益发将两手抓住了皮包,两手使劲向怀里一夺。赶快跑着离开了床边。魏端本坐在床上望了她道:“你看是可以看。不过你看了之后,可不许动那钱。”魏太太听了这话,料着钱还是不少,便将两手紧紧地抱在怀里,将两手拍了两拍问道:“这里面有多少?”他笑道:“十五万,又够你花几天的了。”魏太太将身子一扭道:“我不信。”于是把皮包放在五斗桌上,将身子横拦了魏端本的来路,以免他前来抢夺,掀开了皮包,每个夹层里,都伸手向里面掏摸一阵,掏出好几叠钞票。直把皮包全搜罗完了,这才点一点放在桌上的数目,可不就是十五万吗?于是笑嘻嘻地问道;“你这家伙,在哪里弄来了许多钱?”魏端本道:“这个你可千万动不得。这是司长私人的钱。要我代汇到贵阳去的。不信,你搜搜那皮包的夹页里面,还有司长亲笔写的汇款地点。上午那五万元公款,被你扯用了,我还没有法子填补,幸好这笔款子来了,明天上午,我先扯用一下,把公家的款子补齐。到了下午,我必须把这款子给司长汇出去。若是把这款子动用了,司长那个杂毛脾气,我承担不起,只有打碎饭碗。”魏太太道:“我不信。假如那五万元的漏洞没有补起来,你不会自由自在的,喝了酒回来睡觉。”魏端本道:“你以为我是在外面饭馆子里喝的酒吗?我回来了,你又不在家。我叫杨嫂打了四两大曲,买了两包花生米,在隔壁屋子里自斟自酌的。为什么如此地无非是心里烦闷不过。你必定说,皮包里带那些个钱,为什么还要烦闷。这个理由,说出来了,你也会相信的。正由于那皮包里的钱不少,可是这钱是人家的,一张钞票也……”魏太太早是把那些钞票,缓缓地塞进了皮包。魏先生说到这里,钞票是各归了原位。她不容他把话说完,两手拿起皮包,对魏先生头上,远远地砸了过去。魏先生看到武器飞来,赶快将头一偏,那皮包就砸在他肩上,砸得他身子向后一仰,魏太太沉着脸道:“钱全在皮包里,我没有动你分文。你不开眼,你以为我也像你这样看到这样几个钱就六魂失主吗?这十来万块钱也不过人家大请一次客,什么了不得。”魏端本在床上将皮包拿起来,缓缓地扣上皮包钮扣,淡淡地笑道:“十来万块钱请一次客,好大的口气。我们部长昨日请两桌客,也不到十……”魏太太像饿虎攫羊的样子,跑到魏先生面前,把那皮包夺了过去,向肋下夹着,带了笑瞪着眼道:“无论怎么样,这里面我要抽出两万元来。我老实告诉你,我欠人家两万元,明天非还不可。”魏先生沉住了脸,不作声,也不动,就这样呆呆地不动。魏太太夹着那皮包,也是呆呆地站着。但她在两发钟后,忽然省悟过来,假如这些钱有一部分是丈夫的,他不会这样为难。这完全是司长的款子,大概没有什么疑问。这样的钱,拿来用了,他自然负着很大的责任。这就先向魏先生笑了一笑,把那板着的面孔先改去,然后走到床沿,挨着丈夫坐下,将皮包放在怀里,轻轻地拍着道:“我知道这里面的钱,不是你的。可是这样大批的款子,稍微挪动个两三万元,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我是个直性子人,心里这样想着,口里就这样说出来。若是你真为难的话,我难道那样不懂事,一定把它花了。我也知道现在找一份职业不容易。若为了扯用公款,把你的饭碗打破了,我不是一样跟着受累?我就只说一句话,试试你的意思,你就吓成这个样子。拿去吧,皮包原封未动,在这里。”说着,把皮包送到魏端本怀里来。他和夫人之间,向来是种带勉强性的结合。一个星期,也难得看到夫人一种和颜悦色的语言。太太这样无条件将皮包退还了,先有三分不过意,便也放出了笑容道:“假使是我的钱,我还有不愿意给你还债的吗?你怎么又借了两万元的债呢?”魏太太道:“你就不用问了。反正我不能骗你。假如我骗你的话,我应当说欠人三十万,二十万,决不说欠人两万。”魏端本道:“你的性格,我晓得。你不会撒谎,而且我是让你降服了的,你伸手和我要钱,根本就是下命令,只要我拿得出来,不怕我不给。你又何必撒谎呢。”魏太太伸手掏了他两下脸腮,笑道:“你也不害羞。你说这话,还有一点丈夫气吗?”魏先生伸手握住太太的手,另一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抚摩着,笑道:“佩芝,你凭良心说我这是不是真话?我对你合理地用钱,向来没有违拗过。可是你总是那小孩子脾气,当用的要用,不当用的也要用,手里空着,立刻就向我要钱。不管我有没有,不给不行。”魏太太趁了他抚摩着手,斜靠着他的肩膀,将头枕在他肩上,因道:“你说吧。我手上空着,不要钱怎么过下去?我不和你要钱,我又向谁要钱?老实说,你若不给我钱花让我受窘,除非是有了二心。”魏端本笑道:“又来了。怎么能说到有二心三个字上去?”魏太太鼻子哼了一声,因道:“我就猜着你这十五万元,不是司长的,是你要寄回老家去的。”她提到老家两个字,就让魏先生吓一跳。因为他的老家,虽在战区,并没有沦陷,还可以通汇兑。尤其是他家里还有一位守土夫人。魏太太对于这个问题,向来是恨得咬牙切齿,除了望战事打到魏先生老家,将那位守土夫人打死。第二个愿望也就想魏先生把老家忘个干净。因之魏先生如不谨慎提到老家,很可能的,接上便是一场夫妻大闹,闹起来魏先生有什么好处,最后总是赔礼下台。这是她自行提到老家,魏端本料着这又来了个吵架的势子,便立刻止住了道:“太太,不要把话说远了。这个钱若不是司长的,二次敌机来了,让我被炸弹炸死。”魏太太道:“别赌这个风凉咒了,美国飞机炸日本,炸得他已无招架之功,自己都吃不消,还哪里有力量炸重庆。我也相信这钱是你们司长的,可是你们给司长跑腿的人,无论什么事总要揩上一点油。”魏端本道:“假如是司长那里有一笔收入,经过我的手,可以揩油。假如司长有票东西由我代买,我也可以揩油。现在是司长要我代汇一笔款子出去,连汇水多少,银行都在收据上写得清清楚楚,我怎么可以揩油。”魏太太对于他这种解释,不承认,也不加以驳口,就是这样头枕在丈夫肩上半睡半不睡地坐着。魏先生还握着夫人的手呢,她的手放在先生怀里,也不移动了。魏端本唉了一声道:“接连地熬了这许多夜,不是打牌,就是看戏,大概实在也是疲倦了,就说不花钱,这样地糟蹋身体,又是何苦。佩芝,佩芝,你倦了,你就睡吧。”说着轻轻地摇撼着她的身体。她口里晰晤着道:“你和我把被铺好吧,我实在是低了。把枕头和我叠高一点。”她说着,更显得睡意蒙眬,整个的身子都依靠在魏先生身上。他两手托着魏太太的身体,让她平平地向床上睡下,然后站起来,将枕被整理一番,但魏太太就是这样横斜地睡在床上,阻碍了他这项工作。魏端本摇撼着她道:“床铺好了,你起来脱衣服吧。”她是侧了身子,缩着腿睡在床中间的,这就把身体仰过来,两只脚垂在床沿下面。仰着脸,闭着双眼,簇拥了两丛长睫毛。魏先生觉得太太年轻貌美,而且十分天真的。自己不能多挣几个钱,让她过着舒服日子,这是让她受着委屈的。尤其是自己原来娶有太太,未免让这位夫人屈居第二位。凭良心说,这也应该好好地安慰她才是。正这样沉吟着,见太太半抬起一只手来,放到胸前,慢慢地移到大襟上面,去摸纽扣,只摸到纽扣边,将三个手指头拨了两拨,又缓缓地落下来垂直了。魏端本望了她笑道:“你看软绵绵的样子,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喂!佩芝,脱衣服呀。”魏太太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动。魏端本俯下身子去,两手摇了两摇她的身体,对了她的耳朵,轻轻叫了声佩芝。魏太太依然咿唔着道:“我一点力气没有,你给我脱衣服吧。”魏端本站起来对她看看,又摇了两摇头道:“这简直是个小孩子了。”但是他虽这样地说了,却不愿违反了太太的命令。把房门关上,把皮包放在枕头底下。太太不是说把枕头叠高一点吗?就把皮包塞在枕头下面。魏先生到了这时,忘了太太的一切骄傲与荒谬,同情她是一个弱者了。次日早上,还是魏端本先起床,在太太睡的枕头下面,轻轻地抽出皮包来,却见皮包外面,散乱着几十张钞票,由枕头下散乱到被里,散乱到太太的烫发下面,散乱到太太的床角上。他倒是吃一惊,怎么钞票都散乱出许多来了。立刻把皮包打开来,将全数钞票点数了一番,还好,共差两万元。这倒是自己同意了太太的要求的。她并没有过分地拿去。于是将床上散乱的票子,一齐归理起来,理成两叠,给太太塞在枕头下面。太太睡得很熟,也就不必去惊动她,将皮包放在桌上,到隔壁屋子里去洗漱口喝茶吃烧饼,准备把这件事情做完,就去给司长汇款了。就在这时,一个勤务匆匆地跑了进来,见着他道:“魏先生,司长要到青木关去一趟,叫你同去。他的汽车就在马路口上等着。他说托你汇的款子,不必汇了,明天再说吧。”魏端本听说司长在马路口上等着,这可不敢怠慢,手里拿了个烧饼啃着,走到卧室里去,打算叫醒太太,太太已是睁着眼躺在枕头上了。她已经听到勤务的话了,因道:“司长等着你,你就走吧,你还耽误什么?”魏端本道:“我交代你一句话。这皮包你帮我好好看着,我的太太,那钱可不能再动。”魏太太皱了眉道:“你不放心,干脆把皮包拿去。”他还想说什么。勤务又在那隔壁屋子里,连叫了几声魏先生。他向太太点点头,扭身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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