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零点，四季酒店。
这是h城最高的楼层之一。
当刘若雪坐电梯到顶楼的露台时，没想到已经有人坐在那里。那青年二十多岁的模样，穿着简单的衬衫黑裤，两条长腿悬在空中，月光下平凡的长相好像也带上点神秘气息。
“喂，你是人是鬼？”刘若雪大叫道。
陈长生转头，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娇俏少女走过来，于是顺手掐灭了手上的烟。
“你见鬼会抽烟吗？”
会吸烟，应该不是鬼吧。刘若雪暗忖，又接着好奇地问：“你在这里干嘛？不怕掉下去？”
“你呢？”陈长生反问。
刘若雪此时已经走到陈长生的后边，距离楼边缘也就剩下个两三步，这么近的距离往下看，着实可怕。要是恐高的人，估计会直接晕过去。
但眼前的人气定神闲，一副淡定的模样。
刘若雪光是站着，纤长的双腿不自觉有些抖，楼顶的大风吹得猛，她打起精神跺了两下脚，又想到自己是来跳楼的，抖走手臂的冷疙瘩坚决地说：“我来跳楼！”
陈长生反应平淡地转回了头。
这是正常人的反应？
“你不劝劝我？”
“有的人活着，心已经死了。”
“你懂什么？”刘若雪冷笑一声，“你知道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吗？你以为彼此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为她付出，她的眼里却只有自己……”
“既然这么痛苦，你就跳下去吧。”陈长生说。
刘若雪怒瞪向他：“你、你说跳就跳啊！”大风吹得她的裙摆飘摇，往露台边缘飘，她向后退了几步，“你说得倒轻巧，有没有同情心啊，不知道安慰人家嘛？”
陈长生叹气，怪不得那人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很简单，走到边上，闭上眼睛，往前跳。”
“你说简单，有本事你跳啊。”
还用得着他出教程吗！许是被他气的，刘若雪现在已经不是那么想自杀了。
“好。”
男人说完，张开双臂，径直往前扑了下去。
刘若雪一眨眼，眼前的人不见了。
她双手立即向前伸，本能地想抓住他，却看见烈风中被吹鼓起来的衬衣，不一会儿就彻底消失在黑夜中。
如果不是露台边缘还留着男人抽剩下的半支烟，她可能会以为只是一个梦。
刘若雪软趴在地上，大眼惊颤不定地愣愣地望着那个方向，四肢冰凉，似乎连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变冷了。她设想过自己从这里跳下去的场景，可是当她亲眼看见时，幻想中的一切都变得滑稽可笑起来，就像是劣质的扮家家酒。
过了好一会儿，她好像听到楼下有120的声音，但楼这么高，就算真的120来了，应该也传不到楼顶。
刘若雪跳起来，快步走进电梯，直接摁下了1楼的按键。
在酒店前的广场找了两圈，她都没找到陈长生的“尸体”。
从457米的高楼跳下去，应该死透了吧。她怕看到男人血肉模糊、满地是血的样子，但没找到人，又放心不下。
那人到底是人是鬼？
等她转到第三圈，“大小姐，您在找什么？我们帮你一起找。”有值班的保安过来问。
“你们有没有看到……”刘若雪惊魂未定，“算了，你们去酒店周围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东西。”
……
四季酒店后面，有栋四层的楼，因为建造年代久远，设施老旧，楼上的城市综合执法管理局已经搬走了，现在就剩下兴安街道办事处。
清晨，八点五十。
陈长生悠悠进了那栋老楼，与门口的老徐打了个招呼。
“小陈，昨天一晚上没回家吧？”
老徐抖抖h城日报，从报纸上方探出的老花镜里透出揶揄的眼神。
“嘿嘿。”陈长生挠挠头，露出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笑，“保密啊，晚上一起打牌。”
他一头短发凌乱，身上的衬衫被树枝刮出了好几条空，裤腿上泥尘也没有掸干净。昨晚跳下楼后挂到二楼的大树上，他就顺势找了根粗壮的树枝睡了一夜，以致于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九点上班，陈长生掐着时间在这十分钟内洗了头、换了身行头。
头上顶着半干的毛巾刚走到位子上，“啊啊啊！”一道女人的尖叫差点冲破屋顶。
“小司来了。”陈长生淡定地将办公椅靠背上的短袖拿起来套上。
“流氓！”司璐璐刚从警校毕业，到街道办才两个多星期。
听说她本来是报考刑警大队的，被刷下来到了这里。
陈长生视线定在她身上。
司璐璐当即敏感地抱住胸，凶巴巴地质问：“你乱看什么？”
陈长生无奈：“你手上的鸡蛋饼哪买的？”
“……龙翔街和荣安街交叉口新开了家早饭店。”
“哦，我去买个早饭，”陈长生随意擦了两下头，将毛巾甩在桌子上，边往外走边说，“楚姐问起来，就说我去查小区的卫生管理情况。”
档案中年龄二十五的陈长生，是这个街道办综合科的一员，已经在这两年了，名副其实的老油条。
“喂，楚姐说九点半要开会。”
陈长生背对着司璐璐挥挥手：“保证在开会前回来。还有，你那地方虽然平，但该穿的还是得穿上。”
“你！”
司璐璐闻言呆了一两秒，一本书砸在及时闭合的门上。
隔壁科室的人探出头围观，看见陈长生翘起大拇指：“陈哥，牛逼！”注孤生啊。
陈长生耸耸肩。
凭良心讲，司璐璐确实是个大美人，模特身材天使脸，一米七，齐耳短发，腿又长又直。她刚来，就引得整个街道办的年轻男性嗷嗷叫，作为师傅的陈长生一连被请了三天饭，全是打听消息的。
年轻人呦！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年轻的岁月里，曾经和妲己同过浴，与西施泛过舟，也在宫中看过赵飞燕的掌中舞……
曾经有个问仙药求长生的皇帝抽调了三千方士来找他，就为了得到长生的秘诀。
也有世界第一的富豪，为了见他一面，在他的院子门口摆满了奇珍异宝。
有几个国家为了他大打出手，有青史留名的美女自荐枕席给他暖被窝。
他从历史中走来，却没留下自己的名字。
“长生有什么意思呢……这么多的寿元堆在手里，想花也花不出去，想死也死不掉，看着认识的人走了一轮又一轮，亲人、爱人、朋友，甚至仇敌都不在了。”
陈长生现在就……无欲无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