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中都城中，一只熬鹰展翅翱翔，堪是英俊神武，却突然方向一转，直奔下方一处大宅院而去，没入其中不见踪影。
这座宅院当真是气势恢宏，光占地就不下百亩，房屋大厅不下百间，更有花园鸟房，水榭楼台，假山顽石数不胜数，真不知其主人是何等身份地位之人。
不一会儿见一小厮突然在院中奔跑起来，只见他穿过花园走过长廊，直奔王府最西处一处水榭楼台而去。
这里有一处潭水，约十亩地罢了，但设计真是精巧，无数假山竖立其中，各类桥梁矗立其上，水中更滋养着各种鱼类，当真美不胜收。
水潭正中竖立着一高楼，共分五层高约十丈，是这宅院中仅有的几处高楼，通过桥梁与岸边相连。
此时楼中正有一人一僧在对立而坐，品茗赏花，那和尚约莫40多岁，面相和善，体格并不健壮但很匀称，身穿一红袍袈裟，金光闪闪。
此人正是大金国盛名在外的得道高僧，海慧大师，比之16年前苍老了不少。
而那白衣少年当真是气宇轩昂、人中龙凤，身材修长挺拔。身穿一件汉人白色外衣，束着汉人发髻，看样子不过十八九岁，只怕任何女子见了都要暗自倾心，就不知是何人了。
正在二人有说有笑之时，小斯走上楼来将一纸条呈给少年。
“秉世子，这是飞鹰刚刚传来的消息。”
这少年竟是大金国赵王府世子，名叫完颜钰桢。但既然是金国世子为什么不穿金人的服饰、梳金人的发髻，这其中不知有什么隐秘。
“好了，你下去吧。”
世子放下手中茶杯，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那小厮也很识趣，告一声便退了下去。
“各国的使团基本都已经出发，照他们的速度最多月余便能抵达中都，宋国使团最晚出发，虽然路途较远但却有运河之便，定然可以按时到达。这样一来各国的使团包括大理、高丽就悉数到齐了，没想到我大金国国力日渐衰微，竟然还有此威望，令各国派遣使臣为当今圣上祝寿。”
世子看着纸条笑着说道，但言语之中中更像是充满嘲讽，随即将纸条递给了大师，大师接过纸条儿也扫了一眼。
“这些使臣祝寿是假，打探我金国虚实才是真，自野狐岭一战之后我金国元气大伤，再也不负当年的天朝上国的盛况，新崛起的蒙古实力强横，朝政清明，上下一心，宛似一个少年正茁壮成长，时刻准备入主天下。而反观我大金立国已近百年，朝政腐败，党派林立各自为政，如同一个白发老人垂垂老矣。”
大师稍稍整理了一下袈裟，又继续说到。
“如今蒙古大军西征无暇东顾，才我们留下充足的时间为未来的局势做准备。而宋金对峙，已近百年，虽然互有讨伐，但大致以淮水、秦岭为界谁也奈何不了谁，其余小国如高丽、大理尚能在此局势下保其国本，但蒙古崛起若当真能灭金破宋一统天下，这些小国离亡国之日也就不远了，此等局势各国国君岂能不明白，陛下此次借大寿之机广邀各国祝寿想必也是存了联合各国共抗强蒙的心思。”
僧人对世子一一分析各国之间的局势，所说句句在理，看来这老和尚也是一个官场老手，可惜不知为何出家为僧却没有进入朝堂。
“大师所说一字不差，和在下想的一样。另据探子探得的消息蒙古已有诸多密探进入我金国境内，似乎和我金国地方上的一些豪强士绅交往甚密，不得不防啊。”
世子悠悠说到，似在询问。
“现在蒙金尚未开战，这些地方势力自是最好的探路石，即可通过他们打探我金国各地虚实，等到开战之时亦可为蒙古大军服务。若是蒙军胜利问鼎中原，只怕他们立刻改头换面成为蒙古的臣子，到时候小势力就变成大势力，大势力继续维持权势，继续为新的朝廷稳定地方，稳赚不赔。不过现在无需担心，只是一些墙头草罢了，他们现在还不敢做出出格举动，只是某一个子弟投身蒙古两边下注罢了，只要大金国稳如泰山，他们便不敢有任何异心，反而一心为陛下祝寿可谓费尽了心思，准备了诸多世俗罕见的礼物。”
世子一笑，令人微风拂面。他端起一杯茶对大师敬道。
“大师当真是一语重地，那些碌碌无为的普通子弟也就算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毕竟人各有志，他们不欠朝廷什么，朝廷也不欠他们什么。倒是那些地方上的豪强势力着实令人作呕，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哪个不是得了我大金朝廷的恩威，个个把忠君爱国挂在嘴边，真到了关键时刻却成了墙头草。可去年黄河泛滥，本世子受皇命前去赈灾，当时国库空虚无钱可用，本世子前去拜访这些人想请他们救济灾民，却个个哭穷如同死了亲娘一般，如今陛下大寿倒是要钱有钱了，也真不知行的是哪门子仁义道德。”
世子愤愤说道，看来对此事仍难以忘怀。
“这些地方豪强本就和朝廷是互相合作、互相利用的关系，他们需要朝廷，朝廷也同样需要他们。当年他们依靠朝廷的力量打倒了辽、宋的地方豪强，成为新的豪强，投桃报李，帮助朝廷稳定地方。而现在朝廷也显露出疲态，他们自然要早做打算抱上新了大腿，否则就会跟前朝的那些地方豪强一样失去一切，毕竟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僧人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不以为意的说道，对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
他自己本就是这种地方势力的头头，怎么想自然一清二楚，其实就连他自己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但不知为何他把筹码压在世子这边。
“哦，对了，说了这么多还没恭喜大师夺得普宁寺住持之位，自少林衰败以后这普宁寺堪称天下第一佛寺，在佛教中地位崇高，在佛门之中更是泰山北斗，寺中僧人足有上千之众，山下更有万亩良田，每年的收入着实不菲呀！”
世子边说边拿起旁边的茶壶，亲自为大师倒了一杯热茶。虽说他是一寺主持，但世子毕竟是皇室贵胄，身份不同凡响，居然愿意亲自为他倒茶，看来对其极为尊敬。
“此事还多谢世子鼎力支持，否则贫僧势单力孤，又怎可有如此机缘。”
僧人也不敢自大，赶紧双手托住茶杯，半立起身来，弯腰低头说道。
“大师言重了，以大师的武功造诣乃当世顶尖，即便没有本世子的相助住持之位也是唾手可得，就是不知能在这天下排第几？”
世子并没有理会大师的话，反而夸赞其武艺高强，似乎是对武道一途极为好奇。
可惜大师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回答。
“都是些虚名，生意人传出来糊弄人的。世子太过高看武道一途了，哪有什么厉害的。”
世子闻言愣了一下，这似乎与他以前所知不太一样，武道之事他不止听说书人所讲，更曾与好友相约看过中都举办的武道大会，难道都是假的不成，如今正好趁机详细问问。
“大师此话何意？外面流传的武学高手在下也亲眼见过，确实非同寻常，绝非一般人能够力敌的。难道是假的不成？”
“世子是去看过中都的天下武道大会吧！那的确有些真正的武者参赛。假自然不假，他们的武力的确超过常人，但也仅仅是常人罢了。如果他们真的如此厉害，世子可听闻他们在军中效力，征战沙场？”
世子抿了一口茶，仔细回想一下。
“这倒的确没听说过，不过好像朝廷有一个镇武司的衙门有不少这种武学高手，难道这些武者有什么缺陷吗？我看外面可是把他们传得神乎其神的。”
老和尚微微起身动了一下，端正了身体，整理整理身上的袈裟，可能是坐的时间久了、有些累了。
“确实有不小的缺陷，武者不同于江湖武夫，不是使用蛮力而是依靠修炼真元，依靠真元的加持力量强上很多。但若想修炼此法不仅需要消耗大量药物巩固身体，还需要长时间的体能修行，所需花费着实不小。所以能习武者背后都有一个大势力依靠，普通人可学不起。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强的有限，对手一多就不行了，若是面对强弓劲弩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们只能用于各个衙门打击单打独斗的罪犯？”
“不错。”
世子半响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他们如此不堪，大师为何对他们情有独钟？还劝我与他们搞好关系，说对以后的大计有帮助？”
“世子莫急，且听贫僧细细讲来。”
说完大师起身离开，几步走到墙边，从那里拿起一卷卷轴，足有一丈之长，这是他刚进来时放在墙边的。他拿着卷轴走到一处空旷之处，将卷轴放在地上“哗”的一声展开。
“世子请看。”
大师面向世子做出请的手势。
世子来到卷轴前驻足细看，这是一幅地图，但并不是某一国、一地的地图，上面画着几乎已知的所有国家，金国、宋国、西夏、大理，不过上面的重点并不是这些国家，而是一些城镇以及那些在大山中的各个势力，要么叫村，要么称寨，各有不同。
地图的最右侧竖着写着七个金文，《武林宗门总舆》。
“这是？”
“这是贫僧游历天下十数年，踏遍各个大山，总结出的各地武林势力的大致分布。”
看着这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一个都是一个武林势力的名字。大都集中在山区，平原几乎没有，足有数百之多。
世子绕着地图走了一圈，看着这地图上的每一个名字。
“这地图上的每一处大师都去过吗？”
大师站立在旁边，似乎在回忆什么，双眼微闭。
“差不多吧。”
“难怪大师这些年一出走就数年！原来一直在深入这些大山之中，倒真是令人敬佩。”
虽说口中满是敬佩之一，但并无法打消世子心中的疑惑，这些武者该弱还是弱啊！
“可这与我们刚才所说的有什么关系，还请大师指点。”
世子对大师拱手拜道，态度甚是诚恳。
“无论是平天下还是治天下，都需要聚集人力、物力方可实施，而这天下的人力物力都在哪里？”
未等世子回答大师又接着说道。
“寻常之人只知在朝堂之上，在皇帝和那些文武百官手中，可皇帝和文武百官真能掌控这天下的每一处地方吗？贫僧看却未必，远离朝堂还有诸多被人忽视的地方，比如说武林，武者背后的强大势力。”
“武林吗？倒确实经常听到他们。不过大师不是说过他们的武力也就那样，难堪大用。这两年我也收服了一些武林势力为我所用，不过大多是想抱我的大腿，经常打的我的名号做事，所幸没有做出什么恶事。而且也没多少人，关键这里是中都城，我也不敢收服太多人手。武功也不强，最多当打手使使，我还正觉得奇怪了，本来想向大师请教一番这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觉得老站在这儿有些累了，世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二人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世子拿出一把折扇轻轻扇了几下，虽说夏末但酷暑仍然难熬。
“抱大腿？打着您的旗号？”
大师听完明显有些疑惑，然后倒了一杯茶水，呵呵一笑道。
“世子搞错了，你说的那些根本不是武林势力，只是一些江湖帮派而已。武林、武林，自然是山林中的武者，怎么会呆在城中！世子没注意到我那地图之上所记录的势力全在大山之中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