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惠像是愣住了,也许她也没能想到,王芝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慢慢回神,眼中露出哀戚之色,“西蓬岛主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是比我强太多倍,这么些年,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争些什么···多年前我随江慕伯将军行军,我们那时候太年轻太自傲,总以为自己会些救人的医术就是了不起,只是没成想,遇到了更厉害的人。”
这时她眼落到床边的林黎身上,眼底深处带着迷惘和追思,“比不过自然是不服气,于是不免动些歪心思,争强好胜惯了,又仗着年轻气盛,做了一些错事,反而害人害己。”她情不自禁地低头,抬手捂上小腹,“一夜荒唐,半月后竟发现自己有孕,我又惊又怕。行军途中发生此等事,绝对是违反了军令,但是我那时一心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就去求林黎林医师。人人都道林大夫虽性情有些古怪,但绝对是菩萨心肠。我想,同为医者,总有些仁心。但是林医师开给我的保胎药丸,我吃了不到月余,就···”
林黎挥袖,眼神冰冷,“一派胡言。我从未在行军途中给任何夫人开过滑胎药,更不要说见过你。放在十几年前,谁人不知伏波将军江慕伯的威名?哪个敢在军中作乱?你惹出这等事竟还敢让人知道?我要是知道,一定按军法处置你。”
“你···”
“好了好了,我来总结一下,这就是个美丽的误会。事情一去十数年,当年的事情也并无人证。二位不必据理力争。只是我明白了,慧慧夫人的孩子并不是林黎庄主的,而是受林庄主所累而没的。这就奇怪了,你要寻仇,找林黎就行,干嘛要加害王夫人呢?”江大胆沉着分析。
王惠惠笑了,“我可没害她,我这是在帮她。她自脱离西蓬岛起,就要明白自己会承受什么样的结局。”
“西蓬岛自古有规矩,擅自叛师离岛之人会受到诅咒,”高恒插嘴,觉得自己早这方面的知识点上学得很是牢固,却被江姜捅了一肘子,“哈哈,江湖传言江湖传言,你继续。”
“这是诅咒也是一种毒。这种毒是西蓬岛的禁药,是用在叛出师门的弟子身上的,及其毒辣,手段残忍,中毒之人终生不能离开温热潮湿之地,否则会慢慢毒发身亡。没有人违反先例,因为大家其实都是甘心留在西蓬岛的。”
“不对,这么说也对,但也不全对。”江姜笑眯眯地打开折扇,自诩风流地轻摇几下,挥去身旁青莲面前的残存烟雾。“西蓬岛上根本没有这样的禁令,只是有一点你说对了,确实有这种毒药,中毒之人不可长期居住在干燥寒性之地,否则毒性会慢慢加强,不可逆转。尤其是生子之后,身体亏空,日渐疲虚。”江姜略有深意地一停顿,“这时就有人会出来忽悠,若是取至阳之人的心头血,不仅大补,且能抵消温凉带来的毒性。这种做法不仅伤天害理,还愚蠢至极,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孤注一掷。”
江姜一口气说完,猛地摇几下扇子,在扇子后头大喘气几口。要死,耍酷果然是要付出大代价的,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体力不支是怎么回事啊?
高恒简直羡慕死了,江兄就是有一套,这个知识的开阔程度,自己拍马也赶不上啊!
王芝开口,“小兄弟见识广博,妾身佩服。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师父发现我回岛后身体出现异样,当机立断是出了叛徒。此人伴我左右,离我亲近,更便于下手。只是路上人员实在多,无从下手。那时我也与林黎···于是商量在岛外治病。只是后来有了扶晚,我的身体实在大不如前,越来越难以支撑。世间总是不好的消息飞得又快又远,连师父久居岛内都知晓了。”
她抬眼,目中已隐含泪光,“我这一生,从未做过一件错事,都是在治病救人。自得病来,我每一日,都疼痛难耐,无论谁都看不出这病的些毫。但我从不怨恨任何人,我活够了,只是可怜我儿还是小小孩一个,我实在,实在放心不下。”说到这时,情渐至浓,王芝不由得哽咽一声,再难掩饰,然而不知多少苦痛隐含在喉中难以吐露,更不必提苦痛背后的苦衷缘由。
她一急,就难免动气,大咳起来。身旁林黎又惊又痛,只好手顺着夫人嶙峋的背上下轻柔抚弄,“芝芝!我说好照顾你一生一世,一定说到做到,你不可以···”林黎红了眼圈,声音几乎颤抖。
“我说了,我是来帮王芝脱离苦海的,哈哈哈哈,多可笑!一个医使,这种毒根本无药可解,就算是西蓬芸祖师在世,也只能拖你几天的命。要想全身而退,哼,痴人说梦。”林黎暴怒“你闭嘴!王芝有事,你第一个该死!”
“林黎,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做欺瞒。那几位女子现在何处,你心中必定清楚万分。”王惠惠眼神阴毒,直刺向林黎,“谁能想到,当年随军的堂堂第一医使,如今天下武林人人敬佩三分的林盟主,在自己夫人的后院建了动用私刑的牢房。你这是视本朝律法为笑话,要说该死,也是你第一个被凌迟处死!”
王惠惠的一番话令在场所有人震惊,若不是她掷地有声,连江姜都忍不住以为是自己头晕臆想出来的。另一边高逸、高恒脸色凝重,显然此等大事,已经不是这两个大内高手,不是,两个皇族能容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