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的天快到傍晚时,站在一片菜地中央,一排排云若隐若现,那天边的绯红越走越深,山上的甘泉滋润着人们的灵魂,给绿色的大地一片祥和喜庆,丰足之年如此,可到了落荒之年景色便暗凉了许多。
石安达朝家中走去,婆娘七巧正化着妆,姑娘的心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哎,铁汗那婆娘吓没有吓到呀,让她一天有事没事再找你,”
“你说啥,你把你的嘴一天能放干净不,都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帮忙,好歹俺也是个村长里,”
“你是村长,你去把村里人都帮了去,”石七巧趾高气扬,挥着她那小手,有点呵斥的样子,殊不知道堂堂村长也是在转化着角色,受不住旁人的脸色,却要受自己婆娘的脸色。
“你去不要说了,该不是你弄得这个买卖吧,”
“是俺能咋,你还能吃了俺不行”,石安达这才明白是自己的婆娘演了这么一出戏,自己有点上头,高粱酒也没有这么大的作用,石安达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怯弱夹杂着无奈,
‘俺问你,你是啥前弄的这假信,俺说出去都丢人,那一大家子铁汗在外头,娃娃还有半截身子,唉,亏我老汉还管了这么多人里,’
石七巧的火气越来越大,一个女人的心思也许就只有这般大,何况石七巧非同寻常,自己吃的亏,唯有让别人的苦填满才能心安理得,
“俺告诉你,就那娃娃的腿都活该给摔断,俺不好,休想让她自己吃瓜”,石安达上前紧紧抓住他婆娘的衣领,心里攒了多年的仇恨都宣泄了出来,站也站不住,方块步伐恰好勒着石七巧的脖子,
“爹爹,爹爹,不管俺娘,不管俺娘,是俺,是俺,把正福推下去的”
石安达松开了手,他的心碎了一地,自己的孩子都成了这般模样,铁锹的厚重,双手的劲力全挡不住他的气愤,孩子的叫嚷声越来越大,灯火下石安达佝偻着脊背,死死盯着孩子和失去道义的婆娘,
空气是那么的凝重,激流的心火在不停燃烧着,是啊,没有对比这个世界就没有伤害,想来还能成全更多的人,
“明天跟我走,去给那一大家子认罪去,好我娃里,那是你同学,你咋能下的去手里,你这一推,那娃今辈子就完了,”
‘爹,是俺娘说你对正福的一家太好了,都忘了俺两个了,那天俺看见他两个上山去拔草里,俺就想起俺娘说的话了,俺就轻轻推了一下,正福就掉下去了,’
“平生很少说话的石安达,告诉七巧:“俺可给你说,弄不好可要走上局里去里,你这头,俺不知道你一天可想啥玩意里”
石七巧知道自己的错了,那股子傲娇的气息全然不能掩盖住,石桥河村里的麦子养育的她,够劲、洒脱、泼辣,连那大黄狗都让她几分。
黎明起,石安达的卷烟掉了一地,厚厚的烟灰铺出了悔恨的道路。
“去叫你娘去,”
“爹爹,爹爹,
“去叫去,让跟着俺走,那王春多好的一个娃,就那脾性子,能咋,好歹能咋,自己要给自己买单里,你还在那等谁里,”
一路上那老人都指指点点,说道不完的事,十里八乡的事传来传去,好事都会翻个身,苦涩也能说成甜蜜,“俺可给你说,那王春不会给你计较,你去把你站好,俺给娃说说,给道一个谦,看娃咋说理”。
来到王春家门前,石七桥俨然不想进去,细小的身段没有丝毫的悔意,摇荡不定的躯体比树枝都惨败。
“春儿,叔来了,今个叔来是给你忏悔的,你原谅叔也罢,不原谅叔也罢,叔就石一把老骨头了,要死也死,只要俺娃以后过的好就行了”
“叔,你站起来,你说啥话里,俺还能不原谅你’,
“你听叔说完,叔的老脸都不知道是啥颜色的了,就你嫂子不知道心里哪里不得经了,就弄了个假的信,让俺娃难受了这么久,叔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昨天才让俺给问出来了,”。
“叔,俺正福看出来了,说让俺不要惊慌,只要俺铁汗还好着就行,就是俺那正福的腿少了一只,娃是个聪明娃,唉,娃命苦呀,”
石七巧拽拽了石安达的衣服,眼睛里面似乎能看出不情愿的心理
“叔,没有事,你赶紧回吧,俺一会还要去上班里,最近俺那还能多挣
点钱给娃娃买点好东西吃吃,俺说让正福也学习学习,娃还是个好娃”,
“那你赶紧去,叔就给你说说,你可要原谅叔里”。王春看着石安达远去
的背影,心里释怀了好久,终于拾起了丢掉已远的魂魄,可正福的腿成了她永远的伤口,伴随着她越走越远。她不明白坦然接受和内心挣扎哪个来的更彻底,对于伤害过别人的血肉来说,嘴上的那个伤口会更难愈合。
春和景明,王春嗅出了醉人的芬芳,那直钻人心的香气弥盖不住她的思绪,携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永坠百花深处,与自己的两个孩子,在岁月的鸿蒙中渐渐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