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当中模拟气候已经吹起微风,河边上有不少早起跑步的人。说实话林峰真挺羡慕他们的,要不是晚上更能给人专心做研究的环境,其实他倒是也挺喜欢早起锻炼的生活模式的。不过现在他急需一场昏天黑地的睡眠。
刚进宿舍,真芝或许是听见有人开门进屋的声音,穿着睡衣就从房间里出来了。能看出来她还没有彻底清醒。也不知是没有睡好,还是现在不是她习惯的起床时间,总之是还有一些朦胧。
她先是意外,再又很快地启动“接待模式”问林峰:“您回来了,林桑,吃过早饭了吗?”
看到这样子,林峰想了想自己动辄数周不回地面的工作状态,便也不想对她的懈怠状态较真,就说:“这才5点刚过呢,你乘着困劲儿还在,就接着去睡吧。”
真芝却说:“我都起来了,帮您弄些早饭吧?您一定没有吃过。”
“不用了,我在公司为了不打瞌睡,就灌了一肚子咖啡。可即便这样也快坚持不住了,我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上一整天。”
“可是我和你一起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给易塞利打工。您这段时间总是这也不用,那也不用……可我得为你的工作和身体负责啊。”她就这样说着话走到林峰的身边,来搀扶林峰,好帮助他换鞋。
女人的臂力不强,要支撑摇摇欲坠的林峰,真芝必须用双臂环抱住男主人的一只胳膊。这让刚从清凉的街道进屋的林峰感到一阵体温。
她身上的睡衣本身就比较薄,这就让林峰意识到真芝是没有穿第二件上衣的。觉得不免有些尴尬,他举起提着袋子的手,把礼品交给真芝,这样子她双手接过去的时候就不得不站到没那么亲近的位置。
林峰说:“这,给你的。”
“给我?”真芝惊喜地说道,“可是,为什么?”
“来I公社都两年了,也没怎么关心过你的工作,加上我一忙起来就没年没节的。这是我让易欣帮忙请人给你买了一套这边的民族礼服,据说还是名设计师的作品。”一个哈欠强行打断了说话。
“可是,为什么?”真芝一时高兴得没了词,就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林峰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真芝突然发觉自己总是在问同一个问题,既然对方不回答,再继续追问可就太不礼貌了。连连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林峰还是沉默不语。
“您生气了?”真芝的语气一下子卑微了起来,“林桑?”
“啊?哦,怎么了?”林峰突然回过神来。
真芝扑哧一笑:“您刚才睁着眼睛睡着了吗?害的人家白白吓一跳。”
“哦,哦,应该是。那你还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
“那就好,我实在挺不住了,必须服从于身体的需求。”打完了哈欠,林峰继续说,“我睡觉去了,你今天就帮我拦着那些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来找我的人吧,还有电话。”
话虽这么说,可实际上人如果连着好几天熬夜,坐在床上反倒没办法马上把工作状态卸下来。身体好像是适应了短暂睡眠的样子,林峰好几次刚刚入睡又梦见自己还在工作,就又惊醒过来。这让他虽然躺着,但心里越来越烦躁。于是他只得起来,吃了两片氯硝西泮。
氯硝西泮是种很厉害的抗惊厥药物,靠它成功入睡的代价就像是和魔鬼做了交易一样,想要醒来就十分困难了。这种药会在你整个睡眠过程中,异常得很少翻身,与其说是睡眠更像是昏迷。而且在即将醒来的时候,如梦魇一般拽住你的身体,你必须经历好几次感觉已经能够看到和听到周围事物,但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的感受。
几番挣扎以后林峰缓缓地推开房门,那种粘滞的感觉等到真的完全醒来以后,还会残留着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晕眩感。
他走到沙发前面,坐下。
这时真芝正和以往一样,完成了上半日的劳动后斜靠沙发打着瞌睡,她感觉到身边有人,便醒了过来。
林峰从这番景象中能够知道大概是刚过中午,但他恍惚中连钟都懒的自己看,就问边上那位:“几点了?”
真芝:“下午1点。”
“也没睡几个小时嘛。对了,礼服你试过了吗?”
她鼓起腮帮子假装生气地说:“还说呢,你都睡了超过24个小时了。我昨天以为你会起来,都拿出来了,还想换上礼服给你一个惊喜呢,真扫兴。”
林峰笑着挠了挠头,说:“我睡了这么久?”
“还说呢,这段时间你的精神太过于紧绷了,难得有一个连续的睡眠时间,身体就拼命找你偿还欠下的债了不是?”
“是是是,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现在开始有个几天的假期,作为补偿带你出去转转吧。来了这么久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也没怎么出去看看附近的情况。等下我去公司把车开回来,今天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只管陪我去玩,反正吃的喝的景点肯定都有,咱们轻装上阵。”
目的地是I公社唯一一个人造海滩,据说是按照以前某个酋长国首都的海滩原貌复制建造的。一路上林峰特意打开车顶的敞篷,两人很是享受温室内以特殊配方来模拟“清爽”的风。
径直把车驶至从海堤能够下至沙滩的入口。
真芝身着白色纱袍光脚走在沙滩上,这件纱袍有的是一种把民俗风格结合现代礼服的既定模式设计的款式。
用林峰的话说:“这是游客专用款。就是让人体会到当地人穿着感受的同时,又不会过于严肃的款式。”
两人顺着海风吹去的方向悠闲步行。
真芝把两手背在身后,好像乘着风走路连步伐都变轻松一样。海风从后面钻入衣服把裙摆吹得像一个翻飞的气球,她被逗得发出“咯咯”的笑声。她转身看向林峰的时候,风吹在正面,衣服紧贴在身上将女性特质凸显到恰到好处的程度,欢快得像一条绕着主人游动的白色斗鱼。
和她共事这么久,林峰上一次看到她也有这么“女子力”的一面,也就是郁相武招待两人去看表演的时候了吧。
平时的家务工作让她把自己的天真压抑的太久了。看她能这么开心,林峰自己的心情都一下子变得好了很多。
这个时候她两只手捧着一个贝壳兴冲冲地朝这边跑来,“林桑,你快看,这里有北寄贝呢!”
林峰饶有兴致地低头去看:“是吃的那种北寄贝吗?”
真芝仿佛被林峰对食物的敏感给逗得一笑,说:“是吃的那种,我个子小也有个子小的好处,你看这个花纹肯定是北寄贝!我厉不厉害?”
“是吧,我看看……”林峰接过那个贝壳正反看了看,好奇参杂着疑惑地打量这到底是不是北寄贝。
当然没有把握,他都没有见过……只是对比从以前市场里买已经取好的北寄贝肉,也想不到带壳的个头会有这么大。
他问:“我听说有人那这个的壳来做饰品,但是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漂亮。他们是怎么弄的?”
“嘿嘿,外面当然难看了,因为是泡在海水里的嘛,海水多脏呀。但是如果打磨掉外面,就会露出里面白色的部分,自太阳下面改变角度去看,会有珍珠的光泽哦!”
“哦,哦!”林峰很是佩服。
“我查过了,I公社的人工海是现在陆地上唯一提供海产品的地方,原先世界各地的著名海产品都被集中到这里饲养,林桑你平时不管生活上的事自然就不知道啦。”
“是吧,我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倒是你这两年对I公社的生活,习惯得比我快得多啊。”
“那当然,如果每到一个新地方不去搞清楚周边的情况,怎么能做好你的助理呢?”真芝被夸的有些翘尾巴了,不过今天难得放松就让她开心一下好了。
然后她又跑回海边,招手让林峰也走过去:“林桑,我们再来看看还有什么漂亮的东西吧?这边的细沙陷到脚趾缝里很舒服呢!”
不过林峰并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保持了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
真芝这身看似保守覆盖了全身的纱袍,在夕阳下透射出她全身轮廓的剪影。她展开双臂任由海风吹拂,就像是哪个东方国家的公主在海滩上翩翩起舞。
要不怎么说“风姿”,“风韵”都带个“风”字呢,不得不说女人用柔软的布料包裹,站在风中才是最迷人的样子。这么做是为了多看几眼真芝此时的样子,也是为了让自己那一瞬间有如要和故人分别的眼神,不要那么明显。
直到真芝第二次邀请,林峰才上前和她一起寻找海滩上漂亮的贝壳,直到人工太阳完全没进地平线的时候两人正好把沙滩走完。
在准备回到车上之前林峰叫住了准备上台阶的真芝,让她在沙滩上等候,自己则返回车上提下一个铁桶。
因为经常在观看她故乡影视作品时,看到人们很喜欢在节日或者游玩的时候在海边燃放烟花,而且他也很认可这种安全的游戏方式,所以早就在前些时候买好了一个水桶和一袋手持烟花,就在后备箱里藏着。
“Hanabi!”见林峰从车边走回海滩,真芝看见他手里拿的东西不由自主地用母语开心地叫出声来。然后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林峰先用水桶舀了一些海水,再打开包装把两根仙女棒塞到真芝手里。然后他把煤油打火机一半埋入沙子便与真芝点火,彩色的荧光照亮她在夜晚的脸庞。
他有点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啊,我知道你喜欢这个。但是‘温室’里自从因为烟花引发过火灾,已经好几年看不到高空烟花售卖了。但我经过一家礼品店的时候,看见有卖这个金鱼的。而且日期很近,就买了回来。但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直到这次假期……”
真芝听了摇摇头,说:“林桑,这样我就很开心了,我都没想到您会这么浪漫。”她意识到自己说话放肆了,连忙捂着嘴巴红着脸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看到她这个可爱的样子,林峰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后脑勺把脸转向一边,说:“呵呵,也没说错,本来我就是一个书呆子嘛。光是今天烟火的主意,我都憋了好长时间才想出来呢。”
这时候真芝很贴心的朝这边挪了挪身子,使两人的胳膊有了些许接触,体温也慢慢透到林峰的身上,甚至能闻到从真芝身上散发出的一点因为长时间步行而渗出的汗香。
其实这些年来和她在一起生活,要说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论谁听了都是假话吧。
只是,在林峰看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