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底城市娅瓦林的行馆区,那里是提供给往来于该市的官员使节们的临时居所,其中的一座行馆正是那个霍华德议员的落脚点。
最近他的心情十分不好,今天终于绷急了便开始拿他那个秘书出气。这个秘书也是活该,那个潜行者的推荐人就是他,议员不责备他还能责备谁呢?
议员到底还算是个官,他不想像市井百姓那样大发雷霆,因此还得端着道貌岸然的姿态,用着一本正经的语气却说着没有按时得到礼物的小孩子嘴里一样的内容:“你不是说那个来自东方的家伙能够帮我拿到晶体礁石吗?现在都半个月过去了,晶体呢?”
秘书摆出谦卑阿谀的姿态,但还是为自己辩解道:“付缪的能力绝对不是问题,咱们之前不是也用过她么,有些事情办起来麻烦时间久一些,也是有过的嘛。”
“这次不过是去一家艺人经纪公司的小老板那里拿个东西,你觉得能和之前的事情相提并论吗?”
“是是是,那自然不能比。要不咱们还是再等等?”
“你觉得我这种身份的人有必要等一个小毛贼等这么久?”
“付缪跟您比自然不值一提,可是她在同行里因为善用柔功和暗器实力也属于上游。或者我去找些开采礁石的渠道帮您弄一枚这里的珊瑚礁晶体您看行不行呢?”
议员拉开自己专门放置收藏品的柜子,只需要打开一半就可以看见他要求之高。但从他对收藏品的热情,不难看出他对工作要求之低。
议员:“那天那颗核心晶体发出光芒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么,我还不用别人教我珊瑚礁晶体是什么,普通晶体化的礁石怎么可能发出那种光亮。我这里再好的礁石都有,也没见过能发出那种光芒的。你要是搞不定非得我自己想办法的话,还不如把你随便丢进哪个税吏局当差,也就不用跟着我回去了。”
税吏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个别的有时候会利用他们的职权多收多取,借收税的名义,滥用职权,中饱私囊,讹诈勒索。在民间名声臭了,自然会有些没那么野蛮的部门遇到故意刁难的纳税人偷税漏税,可如果无法按时按数上报税收在神谕机制那里也看不到好脸。于是这便成了一种像夹心饼干一样上下都得不到尊重的公务员。
秘书听霍华德议员这么说,不由得一怔,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议员也就是发脾气的时候随便一说,因为他马上就会遇到用到这位秘书的时候。他先是挥一挥手打发秘书离开,但随即又把他叫了回来说:“你,帮我打听一下,看看郁星学院或是相武事务所里有没有什么缺钱的地方,这次别给我弄砸了。”
这句话就像是秘书的救命稻草,他赶紧“哎,哎”地应下。
说来也是正巧,因为Icing在林峰手里受到重创,光是要治好有栖川玲实的伤就要花掉一大半郁星学院和事务所运营所得的季度利润,更别说让Icing重新做好战斗准备。
Icing同时也是事务所里刚刚花了重金捧红的偶像组合,一时在作战和表演运营两方面都失去她们的支持,这让郁相武这段时间的确有点吃紧,为了预防发生赤字相武最近一直在四处募集资金。
这让霍华德议员的秘书看到了公关的曙光,他把消息着实带回给了议员,并开始着手为此牵线搭桥。见面的地点就安排在议员行馆,方式则是一场邀请了各路名门的宴席,因为议员和他的秘书一致认为美味的菜肴搭配烈酒更能让人放松警惕。
然而郁相武并不是个贪吃的人,他只是礼节性地踩着邀请函上的时间点来到了行馆。对于平时没有工作交集的官员,你突然相邀,能准时到场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也不知道是以前议员偶尔来行馆区居住时间没有凑巧,还是这一次他别有用心。总之,郁相武是从来没有想到这位霍华德议员会发来宴会邀请的。
他把这一次看作为了让真芝尽快从宅男助理的身份,向社交名流人士转型的锻炼机会。这一次相武也还是对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并携其一同前往。
真芝胸前这枚闪烁着独特光亮的吊坠自一开始就吸引着霍华德议员的目光,这让同赴宴会并且希望攀附议员之权的其它女宾羡慕之外,也让郁相武感到一阵不安。
当晚的正餐结束以后,是各位来宾享受舞曲和各种饮品的时间。
霍华德议员把真芝叫到行馆高层的一处阳台,在这两人独处的环境他岸然地向真芝表达了作为议员对这位衣着单薄,肌肤吹弹可破的女孩的“赞扬”。
爱妹心切的郁相武自然不会放任心爱的妹妹被一个达官贵人带至私密的地方。但老练的议员也不是泛泛之辈,很快发现相武正站在屋内灯光无法照亮的角落。
议员让女佣把真芝带下,亲自走到相武所在的位置。
他把右手放在相武的背后稍微向前用了一下力,左手摆出请的姿势,说:“和我去享受聚会的氛围吧。我请这么多达官贵人来,就是为了把你引荐给他们。说不定你还可以在我之外也找到其他能帮得上你的人。”
这话就是为了支开郁相武,他虽然察觉到反常,可也只好识趣地一同前往大厅。但现在的相武并没有心情融入纷繁的聚会,而是跟着议员四处应付,这一点他还是做得来的。
直到有侍从高调宣布郁真芝的到来,相武才看到妹妹从楼上的复式走廊下来。
她身上换了另一套反射着蓝光的典礼装束。看她走来的姿态应该是没有受到什么刁难,反倒是有一个女佣在一边搀扶着她的左臂下楼。
这样子让郁相武自己也不由得轻声感叹,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也许没那么讨厌这位议员了。
霍华德议员这时拍了拍郁相武的后背,说:“还紧张吗?哈哈哈,你的妹妹还给你。”
从现在开始直到晚会结束,议员都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纠缠真芝,看来是得逞了某些事情。
回到车上的真芝入座后把装着来时礼服的手提袋放到车后座,回身拨弄自己的头发。
郁相武稍微打量了一下真芝身上的打扮方才驱车上路。这是一件和真芝的身型并不相符的成熟礼服,过于暴露的深V其实不能体现她的娇小可爱,而且原本的抹胸不见了,晶体吊坠也并没有挂着。
郁相武心理一紧,只是他原本没有告诉真芝,那个晶体吊坠真正的作用,变不好直接发问。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解释,他开始了一些颇具用意的问话:“我送你的晶体吊坠你没戴着?”
“啊,我换好礼服以后就忙着应付那些官太太们了。不过我原来的衣服女佣都帮我收拾进袋子里了,也许吊坠也在里面吧。”
相武继续开车没有再说话。他不开心了,不管那时候议员是盯着吊坠看,还是盯着真芝的胸看。
其实他早就从被抓获的付缪那里得知了议员的不怀好意,也知道给真芝换上这套不怀好意的礼服,也不过是霍华德议员的一个幌子。当然这并不是靠用嘴问问就能让付缪“好呀、好呀”地和盘托出的。
可严刑拷打也不是郁相武的作风,他有着更加有效便捷的方法——记忆操作。
车辆终于驶回家里的车库,相武先是将因为礼服的不合身而不便下车的真芝护送到家门口,再探身从后座取出手提袋交到真芝手里。
他肯定地说:“吊坠已经不在里面了。”
真芝一脸茫然:“哎?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有办法知道。”
把真芝交给曼娜以后,相武并没有立即进入自己的卧房,而是再度驱车前往他位于星学院的事务所办公室。进入密室以后,他又一次提起那专线电话并拨了一个号码,对面马上给予了及时的回话。
“总经理。”
“付缪还没有交代细节吗?”
“还没有,但是我们已经知道她这次来的目的是您给妹妹的吊坠。”
“她没说谎。”
“您知道了?还是说吊坠已经……”
“对。”
“这样啊,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Icing的状况如何?”
“有栖川的复原过程只完成了百分之30,安源真的精神状况也不太好,现在她们两都还不能动。”
“精神状态?安源真并没有受伤,她现在怎么样?”
“不行啊,这一次任务回来,她就像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一样。我们发现她从潜意识深处发出一种对拿着长条状物体的人员的强烈恐惧。我们正在对这个情况进行处理,只是让她配合有难度,所以需要一些时间。”
“那暂时不用她了。后藤绘呢?这次的任务有她一个就行了。”
“她目前还没有会影响任务执行的问题,要帮您准备吗?”
“嗯,拜托了。”
几天后。
后藤绘借助像降落伞一样撑开的长裙翩翩降落在一座行馆别墅的壁炉烟囱后面,这一处有着烟囱和屋顶形成的夹角,在这个经过严格择选的狙击位置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睡到日晒三杆才起床的霍华德议员。
议员本就是于近日来到这里享受他一年一度的法定假期的,起得晚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他一边在卧室里等待早点,一边摆弄着依靠卑劣手段到手的晶体。
这晶体到了他的手里以后就再也没有发出那天的耀眼光芒了。过了许久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打开窗户透着日照系统的光观察着这枚晶体。
“该死!花那么大价钱搞来的晶体礁石该不会搞错了吧?”他用脏话来宣泄自己的不满,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的行为就是偷窃,即便是自言自语也不会。
这个举动给后藤绘提供了绝佳的狙杀机会,她隐蔽在烟囱和屋顶的遮挡下舒展地将定向能弓箭拉开,依靠变身后特殊眼球的变焦功能来达到更加精准的瞄准。
目标只是一个肉身人类的话,光箭就不需要太快的速度和太大的能量。因此脱手而出以后,除了穿透空气的声音外,并不会和击落林峰的那支一样发出刺耳的啸叫,而接下去就只要等到光箭刺入议员的身体然后震碎满是油脂的内脏。
原本后藤绘只要等到上面的过程悄悄地完成后,再潜入议员的卧室取回晶体即可。
突然她看见议员身后的门缓缓被人打开,那是早餐装在手推餐车上被送进屋里。如果不是她敏锐的观察,一般人很难察觉到这一细节。
她立马一挥手,让光箭消失在飞行弹道的半空中——不能让第三者看见光箭飞来的方向,这会让她到目前为止利用身上的善逝武装所做的所有静音设计都失去意义,自己也会立即被行馆区的安保人员发现而难以脱身。
失去了这次机会的后藤绘,选择了另一种相对传统的刺杀方式——入室暗杀。她乘着议员回头面向餐车的时机,在几秒钟之内半飞半跳地就来到了议员行馆的屋顶。并借着议员回应侍者告退时短暂从窗口移开视线的时间,从敞开的窗户翻身入屋。
她那长得盖住双脚的裙子可不只是用来舞台表演或者变成降落伞向地面展露春光发福利的。之所以为她设计了庭院植物主题的演出服,自然有其专属的意义。这个意义现在正让她静静地倒挂在房间的顶部,长裙的下摆化作树根的形态稳健地固定在天花板上。
这本是让她能够在各个角度都能固定住自己身体来进行远距离狙击的设计,只是现在必须等候议员把手里的晶体放下的最佳时机。但倒挂的时候,随风荡漾的秀发太容易暴露目标,她只好用双手将其捂住蹲在天花板上,样子就想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而不是一个蓄势待发的刺客。
早餐的牛肉粒让议员食欲大增,他放弃了对手上晶体的钻研,把晶体放回床头柜上。就在他返回餐车仰起头享受口腔里丰厚多汁的牛肉之后,一个下意识的睁眼让他看见了房间顶端的不速之客。
无需躲藏了的后藤绘立刻从屋顶落下,就站在议员面前。即便是好色的议员见此景像,也该知道来者不善。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嘴里不自觉的发出孱弱地“啊~”的惊叹,直到自己的手碰到餐车冰冷的把手才停下。这种突然受到惊吓的喊声并不响,而等他回过神来,接下去可就要大叫了。
后藤绘不由分说瞬间闪到了霍华德议员的面前,在议员来不及大喊甚至都来不及后悔自己这次下意识抬头之前,就一手死死控住议员的喉咙,另手持一支袖珍光箭,将其从议员左侧的肋下推入。光箭在身体里的路线正好经过左肺的下叶,心脏和右肺的上叶。这虽然不能让人立即死亡,但是想要再做出诸如叫喊或者爬出房间求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后藤绘没有马上拔出光箭,以免喷溅的血液弄脏自己。她理顺了因为倒挂而显得稍微凌乱的长发,收起床头柜上的晶体,再次从窗口翻身而出。在屋顶上确认了暂时不会有人发现议员的尸体以后,打了一个响指收回了串在议员体内脏器之间的光箭。这时议员的身体因为没有异物堵塞,才开始从两个伤口发生严重的大出血。
就这样后藤绘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行馆区的上空,房间里留下身上发出“嘶嘶”声并冒着水柱一般的血流的霍华德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