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飞婳事件以后,狩猎队并没有时间闲着。辛砬和寿伟杰前往格拉姆绿洲村去了。这里的大宗客户虽然很少,但因为对于香料有需求的终端用户基数很大,所以这一次进城主要目的就是再次拜访以前打过交道的商家,维护一下关系,让这座城市里的人脉回回暖。或者若能找到合适的场地,自己来本地开设分部进行加工也是能够降低成本的好主意。
而就在同时林峰和安瑟姆被留在营地里,跟着鲍历嗣观察营地周边的猎物活动情况。这是他们从格里斯利亚出来的第三个营地了,在这之前狩猎队沿着数个沙番群的分布点逐渐向格拉姆绿洲村移动。
他们每到一个巢穴收集香料的时候并不吧沙番杀死,而是用麻醉枪让猎物睡上一觉,取下香囊以后再放到安全的地方直到猎物自己苏醒。这样做的话,被取过香囊的沙番又有足够的时间分泌香料,计算好日子回程就又可以沿路收集一遍。如此反复两地,两边的市场都可以充分利用。
之所以选择格拉姆绿洲村作为折返点,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地方和格里斯利亚同是海底人在地面建立的城市,两地人文风俗相近使得经营活动有一定可复制性,会相对容易一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两地之间的距离最为合适。
就拿现在来说吧,原本七座的越野车有两个座位是折叠好,把空间腾出来用于尽可能多地安放香料的。现在林峰和安瑟姆两人加入进来,乘车的人数变成了六人,能用来扩展后备箱的座位缩减为一个,其余的必须放到车顶。
不要想林峰会飞,安瑟姆会跑,就可以不用乘车。能者多劳是没错,但辛砬不是欺负老实人的领导。
刚结束一个客户的拜访,辛砬和寿伟杰按照海底人的礼节告辞以后在街上闲逛。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说:“我们是不是该再买一辆车了?你看现在人员在增加,空间就越来越紧张了。”
周围也只有一个认识的人,一旁的寿伟杰很自然的就把话题接了过去:“需要吗?”
“不需要吗?”
“不用吧,也不知道那两个人能不能一直做下去,他们不是路过我们这儿的旅行者吗?说得难听一点就和流浪者差不多,没准哪天方向不一致他们可就要跟我们分道扬镳了。”寿伟杰说。
辛砬眉头一皱,显然他对寿伟杰的这种说法很不认同,语气严厉了起来:“话不能这么说,我一再重申他们是救过我们的恩人,既然现在他们同我们在一起那至少这段时间我们的心要齐。”
“好吧,好吧,是我的用词不当。可就算他们是我们的恩人,我们的狩猎队终究不能一直这么留着他们吧?”事实就是事实,寿伟杰换了一种没那么难听的说法,“我们到这里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地方放更多的香囊了,你在消化掉这些存货之后,是准备沿路返回还是再跟着他们走一段呢?”
“要为往哪个方向走担心,也就仅限于现在。如果有两辆车的话空间就会宽裕很多,路线再拉长一点的顾虑也就没这么多了,我们不能老守着一辆车,总要把生意越做越大的吧。再说出了城路况就更糟糕,万一哪天车子趴窝,大伙就都动不了了。”
“你要是考虑日后扩大规模,那车子迟早是要添置的。以我们现在的水平开两辆车的话一时间是没有问题,可旅行者终究还是要走的。这不是心齐不齐的问题,到那时候我们还能不放他们走?这难道就是对恩人该做的事情了?”
“这倒也是……”
“他们走了以后,我们四个人要开两辆车的话,万一在路上遇上什么麻烦呢?每辆车上的火力会因为人员分散而大大减弱了啊。或者,可以考虑一下拖车,没有发动机也可以缩减一点维修成本。”
辛砬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值得再考虑考虑。要找一个人员和车辆的平衡点,最起码也得是等到晓峰回来。我都还想再去看看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呢。”
寿伟杰也点头说:“对了,不如让林峰看看。他连安瑟姆都可以修好,说不定那什么雾的会有办法。”
这个晓峰就是狩猎队第一次被林峰所救时,因为保护辛砬而被大沙番咬伤的人。
辛砬:“这个到时候再看吧,林峰现在这样移动用领雾就元气大伤,我开不了这个口啊……”
在营地里的几人享受着难得的清闲,鲍历嗣把刚煮好的咖啡从火上撤下。从刚才开始咖啡粉的香气就一直弥漫着整个营地。虽然不是名山名园出产的豆子,但论及清洗、择选、晾晒、焙炒、研磨等工序鲍历嗣都有自己独到的一套理论,所以他对自己的咖啡还是很有信心的。久而久之,饮用咖啡就已经不是主要目的,反倒前面的诸多步骤更能为他带来乐趣,光是闻着浓郁的香味玩着名叫“泡咖啡”的游戏就可以很满足了。
他头也不回地向身后伸出一只手正好碰到寿隆杰的腰包,随便找了个位置拍了一拍,在上面的寿隆杰就搓着两手出溜到篝火边上。
“小心点!”鲍历嗣见这动静连忙把咖啡壶挪开一个距离,生怕有一点沙土落到里面,随后他用滤网往自己和寿隆杰的杯子里都倒上咖啡,“怎么样?新来的兴致还这么高?”
寿隆杰说:“林峰啊?兴奋劲儿是快下去了,但是专注力比起上两站倒是一点没减,我看他还挺喜欢做这个的。”
“是么,”鲍历嗣说,“这行当可不是看喜不喜欢就可以做下去的啊……对他这种人来说,打个沙番跟玩似的,我们就不一样了。稍有不慎就会空手而归,可是要饿肚子的。我就怕他空有一身本事,现在看起来很轻松,等到厌烦了就想要做别的去了。他现在还在上面吗?”
“我刚教他观察巢穴,现在他和他的人造人在盯着一个出口看着呢。”
鲍历嗣喝完咖啡把杯子放下,伸手把狙击步枪搂在怀里,起身说:“他们两终究是过路的,要是真心想学我就教他,如果抱着玩玩的心态,我何必倒那个霉去教他?”
寿隆杰问他:“你哪里去?”
鲍历嗣:“我看看他去。”
“我看他们学得挺用心的,你别为难他们啊。”
“我知道,当我什么人呢?”
鲍历嗣上到高地,见林峰和安瑟姆匍伏在离篝火稍远一点的地方。林峰端着脉冲步枪用上面的瞄准镜观察,身边的安瑟姆则不用这么做,因为她直接使用眼球的变焦功能就可以看清对面裸露的岩石。
鲍历嗣从后面小声接近他们,却被安瑟姆很早发现。安瑟姆回头的第一个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警惕,尽管她见到所来之人是鲍历嗣就收起了敌意,但还是不免让老鲍觉得一阵尴尬,可又不好因为此事发作只得加以克制。
他说:“不要这么紧张,营地里不会有外人。看出什么了没有?”
林峰放下枪回头说道:“不,什么动静都没有。”
鲍历嗣见他看得那么费劲:“你不是可以强化身体吗?能不能弄成和安瑟姆那样,带红外变焦的眼球?”
“我的眼睛又没有受过伤,那肯定是原来的眼睛好啊。”林峰说。
于是,鲍历嗣举枪,用瞄准镜做示范,说:“不能光看一个洞口,狡兔三窟的道理懂吗?沙番就是一种岩蹄兔,是兔就归这个法则管。尤其是这种处于被捕食的角色的动物,先不说是不是真的有三个窟,光是一个窟的出入口就肯定不止三个。”
林峰:“是吗?”
然后鲍历嗣再次在巢穴附近的区域搜索,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枪对着林峰小声说道:“你往你刚才看的洞口的左边看,有一块样子像绵羊头的石头,把准星瞄着它别动然后用余光注意左下角。”
林峰小声说“有了!”从语气里不难听出他的兴奋,他看到的是一只为群体观察洞外情况而探出头的沙番。
“这是他们的哨兵,”鲍历嗣说,“你别开枪。”
他边说边往那支与时代格格不入的狙击步枪里推入一颗麻醉弹,然后就一直保持着准备射击的姿势。林峰也没有停止对那个哨兵的观察,但他更好奇为什么鲍历嗣不让他开枪,以及之后要做的事。
突然,鲍历嗣自言自语地说“来了”,林峰看向同一个地方。果然有更多的小脑袋从那个位置上探了出来,因为先有哨兵探过虚实,后面出来的沙番明显要放松很多。在几个小个头的家伙出来之后,从洞里爬出的沙番体积要比前面几个大上许多。
“你看它们的背上,有一个毛球。”鲍历嗣说。
“没错,和那些小的不一样。”林峰说。
“这是它们要保护的东西,那个毛球就是香腺。”鲍历嗣说,“其实每一只公的背上都有,但是只有强壮的个体能够分泌足够为群体赢得交配权的香料,对我们有用的也就是这种。”
随后鲍历嗣瞄准香囊最为充盈的一只沙番,那个强壮的家伙的香腺已经不用刻意展示,而是无时不刻地裸露在外,连内部的白色绒毛都被挤得向外翻了出来。伴随一声穿透力不强但十分低沉的声音,那是火药量少的麻醉弹在击发时爆炸声被闷在枪管里才造成的动静。大家伙被一支涂有淡绿色荧光漆的注射器推得打了一个滚,稍微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弹了。
“打中了,老鲍。”林峰说。
这时候其他沙番开始骚动,躲闪。但因为枪声并不是天敌会发出的声音,还是有好奇心强烈的几只沙番竖起脖子毫无防备地张望,这让它们的香腺暴露无遗。
鲍历嗣没有改变姿势,而是默默地拉动枪栓推入下一颗麻醉弹。“噗!”地又是一枪,又一只个头稍大的沙番翻滚着倒地。
待沙番们从注射器飞去的方向察觉到埋伏着的鲍历嗣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只香腺饱满的家伙被麻醉枪撂倒在地。
这时候鲍历嗣不再躲藏,他霍地起身以最快速度跑向沙番群,那些灵巧的小东西见跑过去的是体型大过它们十数倍的人类,干脆放弃了用香腺抵抗,一下子散开寻找离自己最近的岩洞往里钻。有两个稍微肥胖的沙番偏偏选择了同一个岩洞,结果双双被卡住。而且都急着进去没有一个愿意稍微后退一下,就那样两个圆滚滚的屁股和四条黑色的后爪笨拙地刨着洞口边的岩石。
鲍历嗣走过去没有俯身去捉他们,而是往其中一个屁股上怼了一脚,方才帮助争先恐后的两只沙番分出胜负,终于钻进洞去。
随后他按照麻醉弹命中的顺序,逐个用工具攫取里面的香料,最后他把取好香料还处于昏睡状态的沙番找到差不多刚好能够把他们放进去的岩洞安置好,就揣着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回到林峰埋伏着的地方。
林峰从帆布包的口子往里看去,里面有好几个黑色带毛的球体,个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
鲍历嗣管这叫“整香”,小心翼翼地从帆布包里拿出来,说:“也就这样的价格卖得高,弄碎了就叫散香了,一手价就相差不少。因为擘开以后气味强烈,谁都不知道你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所以除非当着买家的面打开,否则是不会有人承认这东西的品相的。”
林峰问:“刚才在洞口有两只卡住了,你怎么不抓他们呢?”
鲍历嗣说:“不能贪得无厌,那两只的香囊还差得远呐,得再过几天才好去取香。而且我们取香都是麻醉了再取,取完了还能再长,身体好的一年就能取个两到三次。但是麻醉这事情只能我这老枪来做,脉冲步枪打不了麻醉弹,而且只消一发子弹整只沙番就炸没了。”
林峰对鲍历嗣很是佩服:“原来如此,那我们在这个营地的狩猎就算结束了吗?”
鲍历嗣说:“不,依我看那一窝沙番还可以再取一次到两次,过几个小时它们又会像刚才那样来一遍,要觅食的总还是会冒头。到时候会有其他没取过香的沙番来把上一次取过香的顶替下去,只是一个沙番群不能取得过多,如果把它们用来抵抗天敌的成员全都毫无节制地搜刮掉的话,那这个群落就活不过一周,好猎手不会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