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有了凉气的十一月初,一挂鞭炮吵醒了的邻居家惺忪小孩。今日是安家下定的日子,安老保已经端坐于正堂了。
按说从央媒到下定怎么也要半年,可这个亲家就急了些。喜婆来央媒当天就带了庚帖和红单,那庚帖给尊者看过,是极好的。那红单就更不必说了,安老保想都不曾想过的丰厚,只怕自家嫁妆匹不上,没了颜面。哪知喜婆又拉出一张单子夹着几千钱,说是交给准娘子置办嫁妆的。这是撞上了什么鸿福大运,自家女儿莫不是天仙下凡,让亲家舍得这么下血本也要求了去。问过安祐祐,第二日便答了喜婆的话。
权家来的尊长正是土地老儿,安老保街上见过本来面相,土地老儿只得化了型,来替小公子见亲家。楠芷有官身,自是不能下界来行人界之事。更不谈权兮了。为何楠芷和土地老儿会应了皎的婚事,这且从楠芷认出孩子第二日说起。
多年未见,自是每分每秒都舍不得从孩子身上移开眼。修炼喝茶休息都是寸步不离的呵护,到了晚间皎按点儿又要离开。
“孩子,阿娘舍不得你离开一刻,以后就留下来陪阿娘住在星沉宫吧”
“阿娘,孩儿愿意留下来,只是,孩儿每天戌时需得出去一趟”
楠芷大喜,“好好好,这就收拾出偏殿,每日阿娘看你也近。只,为何每日需得出去?”
“阿娘,我答应了的,需得做到”
“去做何事”
“见一个人”
“什么人?”
“救我的那个女子”
楠芷脑上蒙了一把,“你们每日相见?”
“孩儿答应她的,要每日见她,好让她想见我”
楠芷终于是清醒了些,“孩子,你可知你们两个不是同宗,你是灵,要修炼成仙者,而她是人”
按历来的纲常,以活动高低,大地上生有灵物,人,妖,仙。灵物以族群聚居,族首管内,族外暂统归土地向上报告。灵物可修炼成妖或成仙,入了各自的界,领了相应的位用。妖占了悬崖峭壁深山老洞守护。而天宫则供任职的仙者活动。
“阿娘,这有何不可?”
“人妖仙三界各司其职,少有往来,更没有跨界成结的先例。你虽成了人型,内里毕竟不同,命数也相差甚远,她若陷入轮回,你还能找的见吗?孩子,放下这一时吧,阿娘可在族内帮你选出佼佼者,相伴永生”
“阿娘,孩儿要忤逆您了”
楠芷从没想过找到孩子时,他已孵化成人,更想不到孩子竟然爱上了人。一想到孩子继续下去可能受到的苦,心疼的落泪,“孩子,阿娘真的劝你三思,没有先例的事是要踏入伦盘审判的,进入伦盘,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
“阿娘,让您担忧了,孩儿心志坚定,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通过审判的”
孩子,你可知道,那伦盘集天地万古大善大恶,靠上了任一面都将受到审判之罚,不啻于抽筋刮骨之痛!前一个上了伦盘的灵狐,未能通过审判,失了灵根,堕入轮回。我可怜的孩子!阿娘不希望看到你也这样。
后来的几日里,安祐祐见到皎时,他都虚弱不堪,到了便摔倒,昏睡过去。安祐祐守到天将亮也不敢吵醒他。倒是皎从不过了时辰的睁开眼,离开又去修炼。
自皎从伦盘的审判中活了下来,楠芷每日心疼滴血,传他愈合灵力,修炼愈养灵药。对孩子的行为默认,不忍再反对。一日日过去,孩子终于恢复好。
皎将人界婚嫁之事一一禀明了阿娘,婚礼定在来年三月。楠芷自是不能亲自下界去,有心表示一番,“这个你拿去给她,算是阿娘给她的礼了。阿娘便是知道她,也不会见她,这个你可明白了”
皎当然明白,当然也知道阿娘偷偷观察过她在人界的品行举止。手上沉甸甸的紫檀方盒里装着两颗药丸,正是疗愈百病之药“阿娘这药甚是难得,孩儿不敢受了,阿娘常年任职,时有征战,留在阿娘身边孩儿才放心”
“阿娘用不着,也是顺便得了的,给那人界的孩子,阿娘只盼着你能好,你们能好”
“阿娘……”
“收好吧”
安老保家正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土地老儿照着喜婆交代的话跟安老保不真不假的聊,皎正襟危坐真像了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小伙子。终于熬过了午饭,得见了羞答答的安祐祐。从此以后便是正大光明的了,竟又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