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心知道他想说什么,关长霆啊,本就是个死脑筋……可她要做的事,一步走错都要坠入深渊,又何须再牵扯一个故人呢?
想到此,梵心狠心甩开关长霆的手,言辞冷厉:“将军,你既已有了妻子,又为何朝三暮四?!我已经不是你年少时认识的我了,你又为何执着过往?”
梵心见关长霆堂堂七尺男儿,朝堂二品大员如此悲戚的神态,十分心痛,她宁愿他只是战场上那个遇神杀神,佛挡杀佛的悍将,也不希望是此时柔情似水的男子。
梵心已不再是十二年前需要这少年保护的戚昭月了,她是从炼狱走出的谋士,阴谋诡计已埋在心中,她和他永远都不可能是一座城里的人。
“关将军,十二年前青梅已死,莫回首,前尘滚滚,只愿随波逐流。”梵心沉声,那声音仿若流沙唏嘘,如缥缈虚幻,飘入关长霆耳中,已是决绝。
梵心缓缓走回自己的住所,因为关长霆的突然出现,用膳的时间已经过了,便直接返回住所休息。
厉倾遥正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见梵心进来,也只是侧过头问道:“你去哪里了?这么大强度的训练,你居然连饭都不吃?我都累死了。”
梵心含笑不语,拿出一本兵书翻看,厉倾遥觉得没劲,闭上眼继续休息。
这时敲门声响起,众人经历了连日来的集训,神经紧张,听到敲门声立刻站了起来,秦朝运一脸憨笑着走进门,环视一周,将目光落在坐在床榻旁看书的梵心身上,对她招了招手:“尹梵心,你出来一下。”
秦朝运平日里并没有什么笑脸,今日这笑意倒是令梵心微微一愣,心中已掂量了七八分原因,于是合上书,在众人猜忌的目光中跟着秦朝运走了出去。
“尹姑娘,你可真是命好,千户长今日刚刚回朝,便招你入帐商量要事,今后必定能平步青云,平日里我这个十户长对你们的训练也是十分上心的,从不敢懈怠,虽说是严厉了些……也是为你们好。”
梵心看着秦朝运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秦朝运是个处事圆滑,工作恪尽职守的人,通过几日的体能训练,各项训练内容也非常合理,能做十户这个位置在关北大营的十户中定然是拔尖的,若说还想再上一步,没有上司提携,没有军功在身,这辈子恐怕也就止步于此。
梵心见他似乎有些不安,只怕说出这些话也是酝酿了十分勇气,但不知他是害怕自己说实话,还是怕自己不说实话,于是快到千户长得帐前几丈时,梵心止住脚步对秦朝运服礼道:“秦十户平日里对姑娘们照顾有加,训练中从未懈怠,姑娘们都是知道的,姑娘们平日里虽说抱怨,却知秦十户用心良苦,若是千户长问起十户的工作情况,属下必定照实回答。”
秦朝运见梵心这般说,长吁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笑起来。
梵心思索着跟在秦朝运身后,这千户长究竟是谁?
看着帐中走出来的其他十户的女将士,这秦朝运才上前禀报:“千户长,尹梵心来了。”
帐内走出一个管事模样的公公,一见梵心便对秦朝运道:“秦十户辛苦了,你就退下吧,尹梵心,你进来。”
“是。”秦朝运目送梵心进帐后便离去。
梵心刚进帐中,只听着千户长拍打着手中折扇,在桌案上发出‘咄咄咄’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疲累:“心儿姑娘,近日可好?”
梵心抬手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果然是这厮回来了!梵心面色不改恭敬道:“回千户长,相安无事。”
李乘州见梵心依旧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清冷模样,又想到圣上不日就要下旨二哥荣升亲王的圣旨,颇有责备的意思:“哦,看来你真的太闲了,沐莲公主和亲这件事上,让二皇子占了先机,怎么本皇子看心儿姑娘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梵心本来也不明白沐莲和亲这件事的始末,但看目前的政局,李乘州从一开始就没有掺和,甚至对自己不解近沐莲的建议言听计从,这到时挺像他闲散的性格,可他骨子里的谋算却不如这般乖巧,于是低眉轻笑:“四皇子若真是为了这件事千里迢迢从安阳赶回来,为何不去求圣上撤回旨意,而是到这军营之中来讥讽属下无所作为?究竟是谁闲着没事做?”
李乘州没想到梵心平日里正经,今日好似吃了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话中嘲讽之意毫无避讳,看来自己倒是挑错了打趣她的时机。
李乘州还在思索怎么将话锋婉转过来,却听道梵心清丽的声音款款道:
“以四皇子的城府谋略,难道看不出沐莲和亲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吗?圣上将您远调安阳,便是不想让你掺和其中,也就是说,若是你这次能按照他的旨意去往安阳治理水患,那圣上定然会给你前所未有的信任,信任你毫无夺嫡之意……祸福相依啊四皇子……”
“四皇子连夜赶回应该也不是自己的意思,圣上不仅将巾帼军营的千户长给了你,不久的将来,治理安阳水患的功绩,若不及亲王,至少荣升郡王也是指日可待的吧。”
李乘州俊眉微拧,三青山的情报居然如此之快,不过短短十几日的时间,便能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就连未来预期也能精准无意。
父皇此次宣旨让他速回都城,第一是询问他是否对沐莲和亲之事觉得不公,若他回答的是肯定的,那么巾帼军营千户长的权柄怕是落于旁人之手,再者安阳水患处理得当,父皇已口谕封自己为邕郡王,与二皇子成婚的圣旨不日将一并而宣……
这可消息是绝密,又如何能传入梵心的耳中……
李乘州凝视一脸悠然的梵心心中千般感叹,但又不知如何将强硬的态度卸下,不过此时,梵心却给了他一个台阶——
“这件事是属下近日才想明白的,只怕不及四皇子的深谋远虑,属下并未派人知会四皇子此事确实是属下的失误?今后属下必定尽心竭力,少出纰漏。”梵心看着稍有失神的李乘州,恭敬道。
李乘州见梵心伏小做低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收敛责备之色,和颜悦色地站起身,笑道:“算了,你也不是什么天外方士,能掐会算的,这事儿也能全不怪你。”
李乘州起身绕到梵心身前,从怀中拿出一个挂件,亲手为梵心戴上。
“四皇子……”梵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李乘州的手在颈上整理着项链。
梵心低头看去,挂坠是一个打磨小巧的匕首,这个匕首的模样与之前从黑熊身上取下来的如出一辙,李乘州为什么把这个送给她?难道是想时刻提醒她,若不能送他上太子位,就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