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青山派自创派至今已过百年,先后经历了六代,开山掌门原是重安一带颇有名望的武师,归隐故青山中创了个小门派,接纳重安人拜师学艺,因武师无妻无子,便在油尽灯枯之际将门派嘱托给了他的大弟子。
此后这名大弟子一直苦苦维持着,直到将门派传给了第三代大弟子,段明——冠云山派最富盛名的一位掌门。
段明此人天赋异禀,将先两代的武学精要融会贯通,又加了许多自己的见解,成就了一套十分了不得的内功体系,编就了如今鼎鼎大名的《故青真经》,后经第四代传人的归总,又将这本心经分为上下两篇,即《小成篇》和《大成篇》,普通弟子习得《小成篇》已是不易,《大成篇》便只有掌门弟子可以修习,而能将后者研习透彻且融会贯通者,可堪下代掌门之重任。
曹长怺所说的招式,指的便是这《大成篇》了。
雷毅一惊,才知此事非同小可,忙也急急问道,“曹兄可看清楚了?可愚弟与他过招,并未察觉什么不妥啊。”
雷毅与曹风相识多年,自然也是切磋过的,对故青山派武功路数也有所了解,自是晓得招式威力的。
曹风沉沉看着那人,缓缓道,“那是因为此人功力微浅,偷学一招半式也学不出什么模样,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见那人捧着胸口,眼神乱飘,似是想逃跑,又上前一步揪住衣领怒声道,“快说!谁人教你?你若有半句虚言,今日我定打断你双腿!”
见曹风气的狠了,那黑衣壮汉“啊啊”几声,颤颤指了指自己的衣领,被勒到泛着血丝的双眼盛满了惶恐。
“曹兄莫急,你这么勒着,他如何能说得上话,快快松手,有你我在此,谅他插翅也难逃,”雷毅见状急忙劝到。闻言,曹风好歹是松了手,却还是面色沉郁的看着他,不容他有丝毫旁的心思。
急喘了几口,黑衣壮汉讪讪在地上跪坐好,闷声道,“小人好赌,在赌坊小赢了几把,那人出不起钱了,便给了小人一本手抄的武书,小人的这招便是这么学来的。”
“胡说!我冠云山派的真经怎会教一地痞赌徒抄走,你若再不说实话,我便……我便……”曹长怺向来耿直豪爽,在门派又不掌刑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威胁,正恼羞间,只听得“呯”一声,却是雷毅徒手将书桌上的砚台拍成了两半,“你的脑袋,可有这砚台坚实?”
黑衣壮汉抖抖嗦嗦,心知二人都不是好惹的,只得结结实实磕了两个头,苦声道,“雷阁主,这位英雄,小人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胡诌些事情出来诓骗二位啊,确实是小人赌钱赢来的啊。”
“那我问你,你是在哪座城,哪间赌坊,给你武书那人,是何样貌?”
“小人是在泛城的永兴赌坊,从一黑衣怪人手中得到的,这人以面具遮着面,小人只记得此人身约七尺,声音沙哑,手掌心发红,记得小人还玩笑问他,他说是胎记来着。”
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略施压力便和盘托出,雷毅微微蹙眉看向一边的曹风,见他似乎还在想什么,便做主将这人捆了扔到雷霆阁特制的囚室中,只待天亮审问他采花贼一事。
“曹兄,我看这人所言不像有假,可是有什么地方值得怀疑了?”
曹风摇摇头,“他那一招使得及其粗劣,若非我已将一招一式都刻在脑中,也难轻易发现,若是有人刻意教授,怎么也不至于使得这般难看。”
雷毅道,“采花贼一事本就是我雷霆阁分内之事,不好劳烦曹兄出手,若是曹兄有什么事情要查,不必在意愚弟这边,尽管去。”
灭门一事本就无甚头绪,如今引出了泛城的赌坊,曹风势必要去走一遭的。平日里若是遇到这等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要管上一管的,但如今,一来此事更为重要,二来此地乃是雷霆阁地界,他若处处伸手,便有些越俎代庖了,当下不再犹豫,拱手告了一声罪,正欲回屋收拾东西,雷毅却拦下了他。
“天色已晚,不若先在我阁中歇下,待明日一早再上路。”
见曹风点头,他又回身取了一个包袱递过去,“本想着今晚为曹兄设宴,如今却是耽搁了,我知晓曹兄不是计较琐事之人,但这些物什是小弟一些心意,只盼着曹兄早日手刃贼人,咱们再来一醉方休!”
曹风本欲推辞,听了这一番话,洒然一笑,双手接过,只觉得那包袱沉甸甸的,必是不少金银之物,心下感动,“待曹某大仇得报,定与贤弟喝个痛快!”
雷毅将曹风送回屋中,又差人送了吃食进去,便不再打扰,回身又去了赵京那里,想来是去问采花贼一事了。
次日清晨,曹风辞别了雷霆阁一众人等,跨上雷毅赠予的马,扬起鞭,向着东南方向绝尘而去。
春日的太阳生机而和煦,当日头逐渐升起时,初春的萧瑟也被暖阳融化在抽芽的新柳之中。
一只苍白而有劲的手拂上那浅绿的新柳,微一用力,掐下一小段来盘在手中,也不见如何动作,已然快速的织起一圈薄薄的花环来,那手的主人左顾右看,又附身掐下几朵小花,密密编织其上,顿时那柳枝花环像是一笔单调的水墨画上被泼上色彩,鲜活可爱了起来。
执着花环的手将它挂在食指上来回打着圈的转,一圈,一圈,又一圈,百无聊赖,“苏掌门呀,你到底要去哪里啊,咱们都翻了一座山,过了两座城了,我这鞋底子都快磨穿了,你好歹给点提示,要不,你跟我说说还要走多久嘛。”
他前方半步远的位置,稳稳行着一位素衣人,宽大的斗笠,长长的素纱将这人身形遮盖住,叫人看不清楚。
“春草萋萋,少侠何故辣手摧之。”
婉转清扬的声音从那素纱之下悠悠转出,对于子旻的千百种问题,苏青青仍是应付自如。
“我猜你这人定是不常与人说话的,不然为何听不懂问题呢。”
又碰了个软钉子,子旻也不见气恼,仍是闲闲调侃着,顺手将花环举起,在苏青青头上比量起来。
苏青青身形不动,目不斜视,也是淡淡道,“少侠见笑了,”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小动作。
两人自三日前同行便是如此,说是同行,其实就是子旻一直跟着苏青青而已,而后者似乎对他的身份、来历、目的,甚至于真实姓名,都完全不感兴趣,非但如此,还毫无戒备,根本就像是没有这个人存在。当然,两人投宿、打尖等一系列的生活问题,只要子旻出钱,苏青青都毫不客套的坦然接受。
两人脚程都快,再加上偶尔租马来骑,不过三天的时间,已经行至万宁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