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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 沃夫伯恩与涅索斯

意识恢复之后,修普诺斯和蒂雅已经置身于一处奇异的区域。之所以说它奇异,是因为视线所及之处全然不像是人类能够生存的区域。两人所置身之地是一片雪原,周边有不少建筑物的残骸。如同遭到了高位魔法的直击一般,许多建筑物的上端带有不自然的、显然是被外力碰撞产生的裂痕,截面也蜿蜒曲折有如被一双巨手硬生生掰碎。可即便环境如此恶劣,建筑上滞留的积雪下仍可看到一些墨绿色的雪原苔藓,在不紧不慢地蚕食着这些不过百年的遗迹最后的生命。

“跟我来吧。出于某些暂时不能告诉你的原因,这一带的路,我是认识的。”蒂雅淡然说完了这句话,自行带路沿着那些残破建筑中央的空地——大概是一条已经被风雪彻底抹去了痕迹的道路——走向了前方。她的斗篷被不时突兀来临的寒风掀起,里面那身内部为压制过的棉甲、在外缝缀黑色软皮革的夜行衣倒是与这北国风光颇为相称。

修普诺斯并未犹豫,自然地倒提着长枪跟在了蒂雅的身后,一路上不时环视打量着四周的建筑残骸。在那些已经倒塌了一面或更多墙壁的残骸中,不时能够看到些露出积雪的废弃家具、刚刚从冻土之中生长出来的代达尼亚雪莓,或是覆盖了足以让人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形轮廓的积雪的冻死或饿死在了这冰天雪地之中的尸首。

显然是不怎么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到达这次行动目标的所在地的时候,我会暂时从你身边离开。别介意,但我的确无法去面对涅索斯。”蒂雅并未回头,但她的话显然是对修普诺斯说的没错,“这里就是我生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代达尼亚王国最北端的雪原地带。”

“这种地方居然真的有居民吗?”修普诺斯讶异地摇了摇头,“难以想象,我还以为代达尼亚同兰多王国一样是个宜居的王国。至少,那些士兵一个个壮实得可不像是从这种环境里生长起来的。”

“呵,代达尼亚的财力不如多兰,但艰苦的环境让我们懂得坚韧不拔。”蒂雅发出了一声冷笑,扬起脑袋望向了天空,“走过这片被更北边的蛮族破坏掉的城镇的遗骸,我们就能见到那些真正的聚落了。”

两人缓缓走过了这片不知埋葬过多少生命的废墟,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在废墟的尽头,他们终于看到了蒂雅口中所谓的真正的聚落。不过说到底,那里也只是另一片受损程度相对较轻的废墟而已。身着兽皮缝制的大衣、头戴以类似熊或狼的生物的毛皮制成的兜帽的居民们,带着狩猎用的刀斧弓箭、捕鱼用的冰镐和鱼叉鱼网或用于野采的藤篓,有条不紊地穿行在这座已经称不上城市的城市中。他们似乎十分有默契,熟人相遇也只是彼此轻轻点头,脚上的速度没有丝毫放慢。整片区域虽然的确忙碌且并不缺乏人口,却显得有些缺少生机。几乎没有人开口说话,脚步声成了这里最刺耳的声音。

这种地方,真的会有叛离的死神使者存在吗?修普诺斯的嘴角微微抽搐着。比起赫卡忒克瑞斯身处的贵族庄园,这种地方几乎都不能被称为居住区了。

“这就是这一带最大的聚落了。如果我没记错,有上千人生活在这片大废墟中。他们称这里为‘沃夫伯恩’,向那位近百年前带领人们击溃了来犯蛮族的英雄致敬。”蒂雅似乎已经察觉到修普诺斯会感到疑惑,便主动开口解释了起来,“当然,如你所见,这里没有任何武装力量,蛮族和野兽经常会理所当然地将这里当作一块肥肉。但他们会后悔的。有一个正是以‘沃夫伯恩’命名的团体,一个在代达尼亚境内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团体,在默默保护着这座城市。尽管他们的人数不超过三十人,却曾经全灭过拥有近二百人的蛮族劫掠团体。”

“这跟涅索斯有什么关系?等等,刺客团体?我明白了,这位专司刺探与暗杀的涅索斯生前就曾是这个沃夫伯恩刺客团的人,没错吧?”修普诺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再次挑起了眉峰,“那么,我们就需要在这里等待蛮族或者野兽来袭击了?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用太久。代达尼亚境内的野兽可是比人口还要多,尤其是雪境。虽然它们通常是猎人们的财路,但总会有处理不了的…”蒂雅的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高昂尖锐的吼叫。蒂雅神情一凛,即刻抽身向着那吼叫传来的方向跑去,可只是跑了两步便又停住脚步,僵在了原地。

“所以说,这就是要见到目标的时候了没错吧。”修普诺斯苦笑着,走上前去抬手拍了拍蒂雅的肩膀,“放心吧,妳就随意做妳想做的,之后我会回到这里找你汇合的。妳那红斗篷太显眼了,的确不适合出现。”言罢,并未顾及蒂雅会如何回应,修普诺斯便自顾自地提枪跑向了那吼叫的声源。

蒂雅怔怔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修普诺斯离开的背影许久。随后,她摇了摇头,未发一言,身形如同两人初次见面时一样骤然消失不见。

修普诺斯并未离开沃夫伯恩太远,那吼叫的主人距那座废墟城市仅有约区区一千米之遥。一只体长逾六米、高达四米左右的白毛巨鼠正在不断发出尖锐的怪鸣。它的周身不断有冰锥生成,刺向那四名正在围攻它的刺客。四名刺客中的三名均身着与蒂雅一样的夜行衣,只是斗篷换成了黑色,且手持的是与一般单手剑一样长的利刃而非蒂雅那样的短刀。至于另外一名刺客,身着由漆黑的魂滓之石铸就的轻质凯甲,佩戴着仿照狼头的模样铸就的、让脸从狼的上颚与下颚之间露出的头盔,面部佩戴着遮覆口鼻的黑色蒙面布,双手各执一把以魂滓之石精心雕琢为柄、由整块紫晶打磨为刃的利刃,显然就是这次行动的目标涅索斯无疑。涅索斯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了修普诺斯,但他全然未作出什么反应,只是一边游刃有余地避开或击碎那只巨鼠射出的冰锥,一边观察着那几名显然是新人的刺客们的反应。直到那三名年轻的刺客最终各自带着点轻伤成功用刀剖开已经被割裂四肢、又被风的魔法掀翻在地的巨鼠的肚皮,才点了点头。那三名刺客各自瞥了一眼始终远远观望的修普诺斯,随即便扭头迅速跑开。

“有闲情逸致打造这种奇异盔甲的贵族可不会有心思来这种地方。小子,你就是来杀我的死神使者吧?”涅索斯似乎与赫卡忒克瑞斯一样是十分开门见山的性格,目送这那三名新手刺客离开后,他阔步走到了修普诺斯的面前,皱起眉头打量着修普诺斯,“结果果然是个新手吗?我还以为薇倪克丝大人多少会从其他死神那里借用一下他们的使者……”

“质疑我的实力吗?既然薇倪克丝相信我能讨伐你,我就也如此相信自己。毕竟,讨伐你们这些叛逃者是我和她都迫切想要完成的事,她可不会故意害我。”修普诺斯略显不悦地刻意略微提高了语气,毫无掩饰地对涅索斯的轻蔑还以颜色,“如果你想要现在就开始战斗的话,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胜过我吧?看你这样子,恐怕我还是你对上的第一个目标,因为你实在不像是一个有能力打败死神使者的战士。”涅索斯也同样毫无保留地嘲讽着修普诺斯,他平举起右臂,将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刃指向了修普诺斯,“当然了,或许你也的确凭诡计战胜过几位我昔日的同伴,但你可休想在我的面前耍诡计。无论你尝试耍什么花招,你都会发现那只是我玩剩下的。”

“哈、那要战斗过了才清楚!”修普诺斯怒喝一声,第一招便使出了目前为止他所能使出的最强攻击。猛踏地面之后,紧握着长枪的修普诺斯以难以相信的速度冲向了涅索斯。涅索斯微微一怔,但只是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他迅速微微侧过身子,令修普诺斯的侵彻之炬堪堪从自己的身侧擦过,自己则迅速抬手以利刃斩向了修普诺斯的腰部。伴随着一声脆响,修普诺斯盔甲的后腰部分出现了一条清晰的划痕。修普诺斯踉踉跄跄地前冲了几步,迅速回过身子重整架势,头盔下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这就是被薇倪克丝信任的人?无论如何也过于好笑了吧!”涅索斯恣意地笑着,阔步上前挥舞着双刃,来自各个刁钻角度的迅猛斩击如****般袭向了修普诺斯,“这种程度连给我当猎物都不配啊,蠢货!”

“嘁、不过是速度快了些而已,给我做好觉悟吧!”修普诺斯迅速举枪逐一以枪杆拦下劈砍,同时也咬紧牙关将自己的魔力注入了长枪之中,在侵彻之炬的枪锋亮起耀眼紫芒的一瞬间,不顾身侧袭来的斩击,强行刺向了涅索斯的面颊。

涅索斯迅速抬起了左手的刀,但他的力量并未能挡下这一击,只得仓促低下了脑袋让头盔去抵挡这一枪。涅索斯的利刃与修普诺斯的长枪几乎同时击中了对方,修普诺斯的腰侧只是又多了一道划痕,而涅索斯的头盔却直接破碎了大半,蒙面布也随之脱落了下来。黑发过耳、唇下略有些许胡茬、左脸有一道纵贯眼睛的长长伤痕的成熟的男性面孔随之也暴露在了修普诺斯的面前,琥珀色的双瞳中满是意外与忿怒。仿佛是终于打算认真起来一样,涅索斯对身影凭空消失了。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再度出现了修普诺斯的身后,扬手举刀以刀柄狠狠向修普诺斯的后颈处叩击。

“身为暗杀者却被你看到了真面目,虽然我的确略有轻敌,但看来你的确不能说是毫无实力啊。身为死神的使者,即使杀掉你你也会复活的吧。不过不必担心,有一个地方还是很适合你的,你就在沃夫伯恩的地下囚笼里好好地待上一辈子吧。当然,我会把你好好地控制住,也会派人每天提供给你水和食物,可不要想着自杀喔……”

这就是修普诺斯浑身一软倒在地上时,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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