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精致的新房里,身着凤冠霞批的李子琪端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婚床上。此时她又累又饿又困,更被满头珠钗压地喘不过气来,浑身上下哪哪都难受。自小便养尊处优的她,眼下的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偏这时候,门外居然来了一道娇娇软软的声音。
“哟,你们几个怎的守在门外,不进去好生伺候啊!少将军方才同我说了,他这几日都要在外办事,恐是不能回来陪咱们少夫人了。你们这些做奴婢的,可不能因着将军繁忙事多,就怠慢了少夫人。”
“胡姨娘说的是,奴婢们自当会好生服侍少夫人的。只是今儿少夫人累了,恐没精力一一接见府中下人,您还是早些回西苑去吧!”
说这话的是府里配给新妇的老嬷嬷,这嬷嬷语气不吭不卑,倒是极为维护自家少夫人。特别是最后几句,直接把姨娘说成了府中下人。
“你……”
胡姨娘被花嬷嬷一席话,气的黑了脸,但人家说的又是事实。妾和奴婢都是奴籍,还真是和下人一样的,这竟是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胡姨娘请回吧!”
“哼,老奴才!”胡姨娘跺了跺脚,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对着李子琪所在的主屋冷笑了一声:“少将军把你们安排在少夫人身边,不就是想困住少夫人么?他说是公务繁忙,谁知道是不是在外边寻花问柳呢!”
“胡姨娘,休得编排少将军!”
“我就说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此时李子琪听着这两人对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一个妾,敢在新主母来的当天,就上门来找不痛快。一个嬷嬷,更是没有请示她这个当家主母,就挑起主母和姨娘之间的战端。虽这事儿是胡姨娘先来找事,那嬷嬷也是一副维护主母的模样,但李子琪可不是心思单纯的莫七七。
她在皇宫那种地方长大,又从小没了母妃,小心翼翼的长这么大,什么样的嘴脸没有见过?
思及此处,她嘴角微勾,凉凉一笑。
“来的是夫君的妾室么?快领她进来罢!”
懒洋洋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屋外那嬷嬷眉头微拧,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转身进屋,规规矩矩的给李子琪行礼,却是并未听李子琪的话,将人领进来。
“少夫人,那胡姨娘是老将军屋里的,不是少将军的。老夫人病故后,老将军被圣上派去驻守边疆,已有五年未回京。这胡姨娘一直留在府里,是个不安生的。”
“原来如此!”
李子琪点点头,无怪这个妾如此嚣张,感情是苏陌他老子的。不过,这位嬷嬷对这胡姨娘的态度,也很不一般啊!
“嬷嬷贵姓?”
那嬷嬷低眉顺眼道:“奴婢姓花!”
李子琪点点头,轻笑:“花嬷嬷今日这般护着我,想来是受了嘱托的。”
花嬷嬷点点头,目光温和的看着眼前这个还披着红盖头的少夫人,平静道:“奴婢本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后来老夫人故去,便服侍少将军同时掌管府中中馈。”
一个嬷嬷掌管一整个将军府的中馈?
李子琪听后只觉得一阵无言,同时也明白胡姨娘和花嬷嬷为何这般不对付了。估计,这胡姨娘没少找花嬷嬷麻烦。
“让我进去,你们几个还拦着我做什么?刚刚没听到少夫人让我进去吗?你们这些贱婢,居然连少夫人的话都不听,真是无法无天,奴大欺主!”
两人在屋里才聊了这几句,外面的胡姨娘又闹起来了,且还闹得越发激烈。于是,花嬷嬷的面色一点点难看起来。
而后,她叹了口气,难为情地对李子琪说:“都是奴婢安排的不妥当,明明已经吩咐人看住她,不想今日还是让她闹了过来。”
李子琪还盖着盖头,所以看不见花嬷嬷此时的模样,同样,花嬷嬷也不知她这新少夫人此刻是个什么表情。但这会儿,李子琪无论是面上还是心里,都是冷的。
就如胡姨娘说的,花嬷嬷今儿这些所作所为,确实是奴大欺主了。
不管胡姨娘是好是坏,刚刚李子琪让花嬷嬷把人带进来,结果花嬷嬷却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虽是进来解释了一番,但依旧违背了做一个奴婢的本分。
“看来府里的一切事宜都是花嬷嬷管着的,夫君还真是敬重花嬷嬷呢!”红盖头下,李子琪扯着一抹冷笑,语气凉凉的说。
她的话让花嬷嬷一愣,转念一想,瞬间冷汗直下,当即就跪在了李子琪面前。
“奴婢知罪,请少夫人责罚!”
“你何罪之有?”李子琪凉凉地看着盖头底下的地面,能看到一些花嬷嬷跪着的膝盖。
“少夫人入了将军府,便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理应操持府内中馈,管理将军府一切事宜。奴婢方才忘了本分,未听从少夫人的吩咐,将胡姨娘领进来。”
“花嬷嬷言重了,你掌管将军府中馈多年,定是有过人之处,还把将军府打理的井然有序,夫君和老太爷才会略过姨娘,让你管理多年。现如今也未说要把中馈转于我主持,以后我这少夫人,还少不得仰仗你呢!”
她这一席话,语气懒洋洋的,却透着一股凉薄之意。竟让管理将军府中馈多年,养出一身冷傲之气的花嬷嬷心中一凛,暗道:这个少夫人好厉害!倒是与传闻中的莫家么女,不太相符。
“少夫人请息怒,等少将军回来,奴婢便立即去请罪,一并推了这管理府中中馈的差事。”
李子琪是谁,花嬷嬷这话一说,脑海里立刻闪过,这老嬷嬷一脸委屈地去苏陌那里说事,最后以退为进,反而得到夫君的同情。而她这个少夫人,就算勉强拿回了主持中馈的权力,也免不得被夫君怨上。
也不是她故意把人想的这般坏,实在是从小到大在皇宫里看的多了。一般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她所想的那般。
李子琪瞧着花嬷嬷的膝盖,眉头微皱,想着该怎么收服这个略有些傲气的嬷嬷。
“花嬷嬷,你是将军府的忠仆,老太爷和少将军重视你。而我是将军府新妇,初来乍到就遇到这一桩桩事儿,心里自不会好受。但也不想为了这些事儿,就使得将来同夫君夫妻离心,闹个不可收拾的下场。今儿这事,你且不用放心上,也不必说于夫君听。知道么?”
花嬷嬷一听,心头一跳,立刻露出了后悔的神情:“少夫人说的是,是奴婢想岔了。若因奴婢的所作所为,害的少将军和夫人夫妻离心,那奴婢真是罪该万死,更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夫人。”
“好了,这事儿到此为止罢!胡姨娘既然来了,就请她进来喝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