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气质都是独一无二的,它是每个人的经历、学识思维等等的集中体现,气场可以模仿,但是气质不能。
慕容复深知这个道理。
他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慕容复合扇问道。
“上荀下生。”荀生也抱了抱拳。
“既然有幸结实兄台,不如一起喝一杯。”
“那就恭敬不容从命了。”荀生笑道。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只见李逍遥对着荀生大喊道:“荀生,钱呢!饭钱他们没给!”
荀生尴尬了,倒是慕容复哈哈一笑,随手留下几枚金叶子:“荀先生我借走了,按时归还!”
一行人阿碧将老叟绑好,跟在了慕容复和荀生身后离开了,只留下李逍遥和婶婶。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暗处,一男一女注视到了这一切,男的问:“无情,这慕容复想干嘛?”
“管他干嘛,荀生跑不了。”女的回答。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一个颇为高贵的茶楼,掌柜的明显是认识慕容复,领着荀生二人到了一个三楼的雅间,而阿碧则是带着那个老叟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两人落座,没一会儿,四碟茶点和两壶清茶上桌,小二轻声离开,关上了房门,慕容复这才开口:“招待不周,还望荀先生见谅。”
“慕容公子见外了,我就是一个粗人,有吃有喝便是极大的享受。”荀生笑道。
然后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相互看着对方。
慕容复清楚,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二是想和他结交,但是目的呢?
荀生清楚,以慕容复的聪明才智,肯定知道自己想和他结交,但是没有目的。
楼下的掌柜的擦着茶具,轻轻摇头,然后笑了一下,他知道那个男子想和自家公子结交,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目的,随缘就好。
小二看到掌柜的笑了一下,他知道掌柜的想翠花楼的小花了。
“哈哈哈哈!”两人同时大笑。
慕容复先开口:“荀先生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笑的东西。”荀生说道。
慕容复笑着说,轻摇折扇:“荀先生此次接近我应该目的不纯,可是想我一个先天之境的武者对付你这种小喽啰,简直是信手拈来,所以我笑荀先生螳臂当车。”
荀生摇了摇头:“世间哪来的那么多目的不纯,想你一个先天武者却连这些都没看清,你笑我螳臂当车,可我笑的恰恰是你认为我目的不纯。”
慕容复不动神色,但是心里却掀起了一番波澜,不在位而不谋其政,他心里所装的,是整个复燕大计,包、风二人只算是两个家臣,阿碧阿朱也只是个服侍的两个婢女,举目望去,天下英豪虽多,却未有一个人能够真的走在他心里,成为他的朋友,而他自小心机颇多,也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个人。
没有目的?他很难相信。
“呸!难喝!”荀生喝了口茶,将茶叶沫子吐了出去他实在搞不懂为啥有人会喜欢喝这玩意儿,准确来讲现在的茶还是茶汤,里面除了茶饼,还加了什么姜葱盐之类的,简直是一饮难尽。
慕容复见到荀生这个模样有些哑然失笑,怪不得总感觉有些不和谐的地方,原来是在这儿,见这个样子,说道:“难喝就不要喝了吧。”
荀生看了慕容复一眼,然后抱起茶壶顿顿顿将整壶茶喝完,打了个饱嗝:“一饮一食皆来之不易,不能浪费。”
慕容复笑了,哈哈大笑,他发现荀生真的很有趣,茶他是不喜欢的,那种味道他也受不了,但是就是这么个味道,荀生却喝完了。
“笑什么?我问你,如果是这么一壶茶,再加上这几盘茶点,总共花多少钱?”荀生问道。
一时间慕容复愣了,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荀生为什么要问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但还是回答道:“不贵,大概二十两银子。”
“那一户农户收成几何?”荀生又问。
这个把慕容复难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这个问题,他心里装的是复燕大计,和农户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不清楚,但是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荀生就喜欢这样诚实的孩子,这样就方便他装…咳咳,解释了,于是说道:“那就说点禁忌的话,问个简单的问题,敢问这个天下是谁的天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然是皇帝的天下。”慕容复摇着纸扇说道。
荀生摇了摇头,果然是个不开窍的。
慕容复看着荀生摇头,说道:“楚有楚帝,辽有辽皇,即使是金也有自己的可汗,怎么,不对么?”
荀生看着这个不开窍的蠢货真想敲他脑壳一下,然后他还真的那么做了,双指如剑敲了慕容复脑门一下:“不开窍不开窍!”
慕容复蒙了,长这么大除了他的父亲打过他的屁股,先生打过他的手板,还从未有人打过他,但是听了荀生的话,好奇压制住了愤怒,问道:“那敢问先生,天下是谁的天下?”
要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让你走不出这个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时间长河里多少王朝兴衰,你只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却未曾看到他们脚下如草芥一般生长的百姓。”荀生说道。
慕容复好像抓住了点什么,皱着眉道:“你的意思是?”
荀生老师的小课堂开课了!
荀生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再问一个问题,皇帝统治的是谁?”
“当然是百姓。”慕容复说到。
“可如果没有百姓呢?”荀生又问了慕容复一个尴尬的问题。
“这,这”慕容复哑然。
“没有百姓的皇帝就是无根漂萍,王朝兴衰,却终究止不住百姓生计,”荀生说道,“人或已被到底为了什么?先是活着,然后才是会想着实现自己的理想,当自己的生存都保证不了,任何理想都是空谈。而这些百姓呢?有多少人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忙碌,你以为是皇帝统治了他们?恰恰相反,是皇帝依靠着百姓。你去大街上问问,有多少人会关心皇帝轮换,但还不如多照顾照顾自己的土地粮食来得实在。”
“这,这。”慕容复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慕容家贵公子,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哪里受过苦,他不懂白手起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什么是穷苦。二十两多吗?对于他来说,只是一顿茶点,但对于其他人呢?
荀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慕容复身边,抱着慕容复的肩,说道:“人是共情的动物,身上流着热血,胸膛装着良心,你可以做不到同甘共苦,但是将心比心,换位思考还是懂得的。你呀,总把自己摆的太高了,也太累了,也太孤独了,天下英豪有多少?知己者又有多少?而你呢?有多会儿真的想过为自己思考过吗?”
“我,不知道。”慕容复说到。
荀生突然放开了慕容复,好在慕容复还有功夫底子在身,晃了一下恢复了正常,荀生连连道:“犯忌了犯忌了,人最怕交浅言深,但是还是过线了。”
慕容复看着这家伙的侧颜感到好笑,刚才还是人生导师的样子,现在又变成这副,这副,扶不上墙的样子,说道:“你这人倒是不错。”
被夸了一句的荀生立马把自己的狗尾巴翘上去了:“那当然,江湖第一玉面小郎君说的就是我,功夫比不上南慕容,义气比不了北乔峰,但是做人嘛,我认第一,没人认第二。”
“那,荀先生,你接近慕容复的目的是什么?”慕容复问道。
“交个朋友,而且看你太可怜了,过来安慰安慰你。”荀生说道。
“哈哈哈哈!”慕容复大笑着,觉着我可怜?觉着我可怜的恐怕普天之下就这么一个荀生吧。“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