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gdongdong”
随着一声轻哼,赵柯猛然蹲起,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熟悉的开头,却发生在一间古朴的房间内。
“嘿,你想死就继续蹦哒吧!”只见八仙桌旁躬身着一位穿着藏青色道袍,黑白相间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背后,一张国字脸上布满了岁月痕迹的道士,听见响动,道士吐出一道沙哑的嗓音。
道士放下握在手中的药杵,缓缓起身,双手掸了掸道袍前襟,右手拿起桌上的青花瓷茶壶,右手握住同款茶杯,边倒着茶水边走向赵柯的床沿。
看着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宽大老旧道袍的赵柯,默默感受着自己身体状况,望着缓缓靠近自己的道士,警惕的问道“您是?”
道士将手中茶杯递向赵柯面前,一道如两瓷器互相摩擦的声音从道人嘴中传出“一闲野道士罢了!”
仍然不放松警惕的赵柯,虽然接过道士手中的茶杯,但是没有轻易喝下杯中茶水。在赵柯接过茶杯后,道士便提着茶壶走回八仙桌,重新拿起药杵,抬头望向赵柯方向开口嘱咐道“你气血混乱,最好还是好好卧床休息一番吧!”说完,继续挥动药杵捣碎药材。
赵柯轻轻晃动着茶杯,坐在土炕边沿上看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古意盎然的砖木房,或者说是一间古老简陋的砖木房。屋中四根顶梁柱支撑着整栋房子,梁上不挂一丝蛛网,看出道士经常打扫。屋顶铺着重重叠叠的白瓦,阻碍了阳光与风雨的侵入,地上与四周砌着青砖给人带来踏实与安全感,雕刻着简易图案的窗户给整洁的房间带来足够的采光。
视野透过安装了玻璃的窗户,一个并不宽阔的小院映入眼帘,同样布满青砖的地面上,一颗颗顽强的小草冒出了头。院落正中,枝叶繁茂的银杏树下,一张石桌正落一侧,三张石椅均匀的分布四周。视线右移,一栋二层楼高的建筑塞满了视野,赵柯心想这可能就是侍奉三清神像的大殿了吧!
收回视野,赵柯端着茶杯缓缓走动,站在道士对面的八仙桌前,开口道“在这里先拜谢大师的救命之恩!”说完将手中茶杯放在桌子上,抱起双拳对着道士九十度鞠躬。
道士停下手中动作,轻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师,叫我浊尘吧!”说着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继续道“把你从水里捞出来的是程荣那老头,你要谢就谢他吧!”
赵柯听完急忙道“还是要谢的!”
道士听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向门外文火熬制的药炉。不久端着一碗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的药液走进来,将小碗放在赵柯面前,开口道“喝吧!理气的,对你有好处!”
赵柯端起小碗放在鼻下闻了闻,想了想道“柴胡,当归?”
道士惊诧道“哟,学过中医?还能闻出什么呀?”
赵柯尝了尝碗中苦涩的药液,感受到药液的正常随即放松了警惕,微皱眉道“应该还有黄芩,红花吧!”说完一口气喝下难以入口的药液。
道士想了想笑道“你们这种江湖客真是久病成医吧!”
赵柯拿起杯中茶水漱了漱口,想着自己脑海中浩瀚的中医知识,不确定的开口道“我算是学过中医吧,懂得倒是多,就是没怎么亲身经历过。”
这时,院外传来呼喊声“浊尘道长,浊尘道长,快救救我家孩子,快救救他呀!”
一位穿着宽松迷彩服,看着像五十岁,脸上还沾着水泥的汉子背着一名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女孩推开厚重的木门进入小院。
听见呼喊声便离开小屋的道士,看见汉子背上捂着胸口,呼吸急促的女孩急忙道“随我来!”说着便迈步走向另一侧的房屋。
赵柯跟着二人走进房屋,只见入门便看见一睹写着各种药材名的木柜墙,木柜前方摆着一张斑驳的书桌,书桌上放着纸墨笔砚。
绕过木柜墙,几张简易的木床映入眼帘,汉子正准备将背后的女孩放躺在床上,赵柯一个健步向前,护着女孩的背,配合汉子平稳的安放女孩,赵柯正看着双目紧闭,呼吸急促,额头微微汗出的女孩,浊尘道长便右手提着一个小木匣,左手拿着一个酒精灯从旁边的小隔间走到床前。
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一个布袋。打开布袋,露出其中各种型号的银针,点燃酒精灯。银针消毒后,左手在女孩头上按了几下,银针快准狠刺入女孩穴位,短短几息内,女孩头部,胸部上便扎满银针。
看着呼吸慢慢平稳的小女孩,浊尘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对着焦急等待的汉子说道“老杨啊,莹莹还是老问题了!”一旁的汉子听此拉着浊尘右臂哀求道“道长求求你,你一定要救莹莹呀,她是你从小看他的呀,求求你,求求你!”浊尘微微叹息道“哎,我再试一试吧,她现在最好还是做手术治疗啊!”
汉子听完瞬间崩溃大哭,泪眼迷离地握着小女孩左手哭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没有钱呀,莹莹,爸爸对不起你!爸没用,爸挣不来大钱,爸连救你的钱都没有,都怪爸爸没用!”
缓缓恢复的小女孩看着面前哭泣的父亲,举起自己的右手抹掉老杨眼角的泪痕,声音柔弱的说道“爸爸不哭,莹莹不想做手术,莹莹怕疼,爸爸不哭,莹莹不想做手术。”
浊尘道长微微摇头走了出去,赵柯跟着浊尘来到书桌前,看着道长拿起毛笔准备写药方,问道“先天性心脏病?”浊尘叹了一口气道“是的,苦命的人儿啊!”赵柯也摇头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写好药方,浊尘正准备转身去抓药,看了看一旁的赵柯开口道“我去后面看看,你能帮我抓一下药吗?”赵柯看了看递过来墨迹还没有干透的药方点点头回应道“好的。”
看着赵柯转身向药柜走去,再次开口道“砂锅在刚刚的小隔间内,火炉在东厢房门口,就是你刚刚睡觉那间,记住要文火慢煎。”说完就向药柜后走去。
院中,赵柯席地而坐,委身于火炉前,手中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煽动着,双眼盯着墙外的天空,思绪放空于寰宇之外。
“dadongdong”扣门声吸引了赵柯的视线,放眼望去,一位身着廉价便装的白发老头,左手提着熟食塑料袋,右手握着一瓶白酒挤身而入。
“浊尘道长,糟老头又开找你喝酒了!”随后看见蹲坐一旁的赵柯高兴道“小伙子,你醒了啊!”边走向赵柯边道“你是不知道啊,前天你是有多吓人,黑黢黢的江面上,你就在那一动不动地飘着,要不是老头眼神好,看着你胸口还在动,你早就被江里那些鱼给吃了!”说着提着熟食塑料袋的左手向着赵柯肩头拍去。
赵柯下意识的一躲,随后快速反应过来,起身对着程荣鞠躬道“多谢,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您以后有事都可以吩咐我!”
程荣收回落空的左手,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好歹是条人命呀,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江水冲走吧!”
另一侧,浊尘道长跨门而出,看着程荣手中的白酒开口道“今天你的酒怕是不够喽!”
夕阳西下,温暖的余晖透过枝叶,零星的映在餐盘上。浊尘道长摆放着碗筷,看着牵着杨莹莹小手有说有笑跨出房门的赵柯,招呼道“吃饭了。”
短短时间内,可爱的杨莹莹已经俘获了赵柯的芳心。抱着乖巧的杨莹莹,看着家常的四菜一汤,外加程荣带来的猪耳朵与花生米,赵柯咽了咽口腔中不断分泌的唾液,委身落座于面对着大殿的一方。
浊尘拿起程荣带来的酒,分为给老杨与程荣倒了一盅,随后望向视野离不开餐盘的赵柯道“你还在养伤,今天就不给你倒了!”
赵柯上移视野对上浊尘的目光,想了想开口道“今天还是喝点吧!”浊尘听后倒了半盅递给赵柯“还是少喝点吧”
赵柯将怀中小女孩安稳放在一旁的木椅上后,连忙双手接过开口道“该喝的!”
浊尘满上自己的酒盅,看着愁容满面的老杨,向着身旁三人微微举杯开口道“都是熟人了,就不多说了,同饮一杯吧!”说完便干了杯中酒。
赵柯饮完,拿起浊尘一旁的酒瓶,边给正用筷子夹了一块麻婆豆腐送入嘴中的浊尘道长倒酒,边开口说道“多谢道长的医治。”又给夹起一份糟辣白菜慢慢咀嚼的程荣倒酒道“也多谢程老先生的仗义出手!”再给一旁沉默不语的老陈倒满酒“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最后给自己倒满酒,举起酒杯,向着道长与程荣方向鞠了一躬,表情严肃道“上刀山下火海,二位吩咐一声,我赵柯绝不皱一下眉头。”说完仰头饮下酒盅里的酒。
程荣笑着微微摇头道“用不着用不着,都是应该的,再说我老头子都入土到脖子了,让你趟那火海干什么呀!”说着也饮下手中酒。
浊尘道长喝完酒笑道“不说这些了,来来来,尝尝老道我的手艺!粗茶淡饭的滋味也挺不错的。”说着夹了一大夹菜放到赵柯碗中。
一旁满脸红光的程荣笑着接道“哈哈哈我糟老头吃了几十年了,到老了才觉得是真好吃啊!”笑着笑着自己默默喝了一口酒。
赵柯吞下口中饭菜附和道“道长手艺不赖,这饭菜是真好吃!”
浊尘与程荣相视一笑,默默不语。
相容甚欢的饭桌上,老陈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只有看着身旁乖乖吃饭的女儿时才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
程荣放下手中长筷,对着老陈开口道“老陈放宽心点,明天我就组织街坊邻居们进行一场哪个什么哪个慈善捐款,放心了,不是有一句叫什么车到enm”浊尘捻起一颗花生米提醒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程荣继续道“对,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老陈听完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感谢道“谢谢程老哥,放心,不说别的,为了莹莹我也会好好的。”说着拿起酒盅对于程荣微微一敬,然后一口饮下苦涩的酒水。
赵柯望着眼前这位被现实压弯了脊柱,被柴米油盐磨白了头发的男人,心里蛮不是滋味,他在想他的父母,在想他们是不是也如此操心着自己的一切,但脑海里没有一丝关于他们的痕迹,也许这更悲伤吧!
仰头饮下杯中酒,看着空中皎月,赵柯内心充满了呐喊,却不知道该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