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
真希望你永远看不到这封信。
因为在这里爹爹将会告诉你,爹爹犯下的错。
在你八岁时,爹爹奉命斩杀平宁王府百里青宁一家。他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爹爹曾是他手里的副将,我们两人既是战友也是朋友,关系极为亲密。却也因此,我被皇上选中。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所有人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一旦心存猜忌,即便是亲生骨肉,也会毫不留情除去。我冒死进谏却也无济于事,皇帝告诉我,如果我不从,他便会派其他人给平宁王安上谋反的帽子,但如果我从,便留一个清白之名给平宁王。最终,我还是答应了。我带着皇帝的人去了平宁王府,我的将军和将军夫人盛情款待我,我却在他们毫无戒备之际,亲手了结了他,平宁王王府全府都被恪杀,却唯独漏了他的儿子百里衍。查探之后,我得知他前来渭水城投奔我,于是主动请缨前去了结了他。但最后,我还是不忍心下手,他跟他父亲,实在太像了,我无法痛下杀手。于是我把他藏在了渭水城,带他去战场,把他锻炼成不可或缺的将领之才。我以这孩子对江山社稷有用,请求皇帝放过他一命。皇帝十分不满,刚把他召入京城,便把他丢去了战场自生自灭。谁曾想,他竟愈发迅速地成长,羽翼渐丰,凭自己的实力在北境国赢得了一方地位。
爹爹知你喜欢百里衍这孩子,他对你的真心我也看在眼里,自从你母亲离世,你又毁了容貌,爹爹一直觉得亏欠了你,所以你跟我说你想长大了嫁给百里衍时,我也不忍拒绝你。
只是景然啊,万事有因有果,真相迟早会大白的,到时候,你们之间该如何自处?你又该如何取舍?更何况,皇帝本就因我保护百里衍一事,对我生了嫌隙,今后又会不会用权谋之术对我下手?没了爹爹,你又该如何?
爹爹做错了事,甘愿受到惩罚,可是爹爹实在不愿牵连你。如果今日的你,受了苦,过得不开心,不妨重新开始,爹爹只想你开心活着。
你的父亲。
信纸最后几张,竟是一张地契、一张崇年钱庄的存据和一张身份信息的登记表。
沈景然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其实她早猜到了大概,沈复州当初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细细琢磨,再加上先前百里衍和老奴刘叔说的,便能猜到个大概,如今只是亲自证实了这件事而已。正如沈复州说的,百因有百果,权术之下,安有完卵?
只是沈复州没想到,当初他写下这封信没多久,便一语成谶,将军府惨遭灭门。如果当初,一开始便说出真相,结局又会如何呢?
沈景然想起了百里衍,心中不免一阵失落。可惜了他和沈景然这对苦命的有情人啊。看完信,沈景然毫不犹豫地拿了火折子,点了蜡烛,把信烧了。只留了地契、存据和身份信息登记表,地契是东襄国京城上元城的一处宅子,登记表上登记了她在东国的新身份:沈新月。沈景然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公子,商队的人来说,午时就要出发。”雪燕敲门进来。
沈景然点点头,“那我们吃个早午饭就出发吧。”
这两天七言因仗义出手相救,认识了同个客栈的商队,商量好跟着他们一起出城,商队跟这边的城卫熟。
这些人果然没吹牛,城卫简单地查了下他们的东西,就放他们出城了,跟着他们来了渡河的地方,过河的船并不多,如果等他们所有车马都过去,不知道得多久,那晚上很有可能赶不去最近的宣城。
“陈叔,我家公子比较赶时间,您看可否让我们先过?”七言看出了沈景然的顾虑,主动跟商队的头头商量。
“当然可以,七言小兄弟就是不说,我们也是打算让你们先过去的。”商队的头头过来了,“我们人多车多,全部过河天都黑了,就不让沈公子等了。”
“那就多谢陈叔了。”七言客气地说道。
“该道谢的是我,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商队头头看着倒挺诚恳。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好,一路走好。”
船夫把他们的行李和马都送上了船,沈景然也不客套了,抱拳告别:“告辞。”
三个人在船上坐了下来。
“我们家七言可以啊。”沈景然笑嘻嘻地拍了下他的头,“办事真漂亮。”
“公子。”七言皱着眉头,捂着自己的头,“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好,我们家七言已经是小男子汉了。”沈景然笑得明媚,“跟我说说,你咋跟那么大个商队攀上关系的?”
“前两天你一直不在,我跟雪燕留在客栈里。他的儿子突然腹痛难忍,我正好碰到他着急地跟掌柜的说这事,让掌柜的去找大夫过来。我就顺带帮了他。”
沈景然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一柱香后,他们便到了岸边,各自牵了马装好包袱,七言付了船费,又马不停蹄地向襄州赶过去。他们的计划是一路向东南方向去,慢慢游玩到南平城。
襄州可是出名的花城,听说牛肉面也很好吃。刚入五月,沈景然要去看花吃好吃的。晚上在宣城留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襄州了。
过了正午,天色突然阴了,眼看着要下雨了。
“我去。”沈景然无语了,他们现在可是在荒郊野外的啊。
“去哪儿避雨啊?”雪燕也有些着急。
“先把雨衣穿上。”沈景然吩咐道,“继续往前走,路上有合适的地方躲雨再停。”
三人很快把提前准备的雨衣穿了起来,还戴了斗笠。
雨也很快下大了,一两个小时也不见停。
“公子,马汗后淋雨,很容易生病的。”七言上前说道。
沈景然眉头越皱越紧,“没办法,只能抓紧时间赶去襄州城里。”
七言明白了,随即催促雪燕一起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