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钱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诊所。
叶嘉莹走在前面，问：“怎么样？现在还疼不？”
陈苏苏盯着她，见她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才慢腾腾的开了口。
“还好吧，不疼，而且麻药还没过。”
叶嘉莹“哦”了一声，下巴往围脖里一缩。
只露出小巧的鼻子和清澈的眼，盯着来往的车。
陈苏苏适时的开了口，话里还有着很明显的好奇。
“你刚刚怎么就怼那牙医小帅哥了？”
闻言，叶嘉莹眼神一滞，很快就恢复正常。
“你听错了，我提醒他鞋带开了。”
陈苏苏也没拆穿她，闷笑了声。
空气中再度飘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远处的屋顶上还有之前留下的残雪，像是点缀其上的小白点。
两个男生在旁边的人行道上打闹着，其中一个弯下腰，嬉皮笑脸地团起一个雪球，塞进另一个男生的衣服里。
哀嚎声和嬉笑声传来，十分热闹。
叶嘉莹被这声音惹的有些心烦，很刻意的重复了一遍。
“我就是提醒他鞋带开了而已，没想干什么。”
陈苏苏抿着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是啊，弯腰就是为了仔细看看他的鞋带有没有开。她暗暗吐槽着。
半晌，不远处开来一辆出租车。
叶嘉莹伸手拦住，打开后门让陈苏苏先上去。
而后便把门关上，看到陈苏苏瞬间瞪大了的眼。
叶嘉莹掩着唇咳嗽了两声：“我回去睡会就好了，没什么大事。”外头还下着雪，零零散散的坠落在叶嘉莹的发丝和衣服上。
她站直了身子，跟陈苏苏摆了摆手。
见陈苏苏还有下车的想法，她皱眉道：“你就那么想我在外面吹风吗？”
闻言，陈苏苏收回开车门的手，说：“那你自己注意点，不舒服给我打电话。”“知道了。”
车子发动，在道路上行驶着。
叶嘉莹抬起了脚，靴子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她转头，瞥了眼不远处。
玻璃门紧闭着，门外空无一人，却有着无数进进出出而留下的脚印。
牌子上的积雪掉落下来，啪嗒一声响起。
叶嘉莹收回了视线，转身过了马路。
右转直走，走进了离小区门口最近的13栋，上了5楼。
出了电梯门，叶嘉莹边往外走边在包里翻找着钥匙，走到5A门前。
没走几步，身后突然响起了轻弱的关门声，“嘭——”的一声。
惹得叶嘉莹下意识的就回了头，向声源望去。对面邻居空荡荡的门前多了个纯黑色的垃圾袋，鼓鼓囊囊的。
叶嘉莹有些纳闷的收回了眼，拿出钥匙开门。
她搬来这里半年了，之前她一直以为对面没有住人。
因为从来没见有人出来过。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出门少的原因。
但最近两个月。
有一次，叶嘉莹出门的时候，对面的门也恰好打开。
当时她是有点好奇的。
也因此，刻意的放慢了脚步。然后，她看到——
从门缝里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提着袋垃圾，飞快地将其放在门口。
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全程没有超过三秒，立刻关上了门。之后再见到，也都是对面的人只露出一只手，把垃圾放在门外。
古怪又诡。
进家门后，叶嘉莹换了双羊毛拖鞋，随手把身上的包扔到沙发上。
见它因沙发的弹性掉到地上也没什么反应。
她摸了摸因为吹了风，似乎又开始发热了的脑门。
没有半点胃口吃午饭。
叶嘉莹倒了杯温水，拆了几颗药灌入口中。
她突然想起今天遇见的那个牙医，眼神有点空洞。
……可能不会再见到了吧。
叶嘉莹拿起手机，上网预定了下周回川府的机票。她想回家。
想生病了的时候，身旁是有人的。
醒来的时候，刚过下午六点。
但窗外的夜幕已然降临，繁星点点在其上闪烁着。
叶嘉莹觉得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难受的眼泪直冒，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摇晃。
她从医药箱里拿出温度计，测了体温。
38.5度。
叶嘉莹不敢再拖下去，裹了个大外套、戴上个遮住半张脸的围巾便出了门。
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烫，却感觉异常的冷，伸手将大衣裹紧了些。走路的时候像在踩棉花一样，没有任何实感。
出了小区。
叶嘉莹难受的咽了咽口水，打算就站在附近拦车。
她垂着脑袋，没有看路。
因为头昏脑涨，走着走着的变了线路。
忽地就撞上了不远处的一个男人。
叶嘉莹完全没力气，整个人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所幸是穿的厚，地上还铺着一层雪，也不觉得疼。
男人立刻蹲了下来，轻声问：“您没事吧？”
叶嘉莹嗯了一声，手撑着地，艰难的坐了起来。
“你能扶我起来吗？”她的声音有点虚弱，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忽地就愣住了，但想说的话还是说了出去，“我不是碰瓷的……”
好像是那个牙医……
他的脸上戴着御寒用的口罩
裸露在外的那双眼和早上看到的那双重叠在了一起。
看到她的脸，男人的目光一顿。
伸手握住她的手肘，缓缓的使了力。
“起得来吗？”
叶嘉莹自己也使了劲，憋着气站了起来。
她轻声道了谢，恰好看到一辆出租车往这边开来。
连忙抬手将车拦住。
她走了上去，把车门打开。
正想让司机开车的时候，刚刚的那个男人从另一侧的门上来，对司机道：“去附近的医院。”
叶嘉莹懒洋洋的抬了抬眼，完全没有精力去思考他为什么上了自己拦的车。
只想着目的地一样，好像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她的脑袋靠着车窗，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
到医院的时候，是坐在隔壁的男人叫她醒的。
叶嘉莹睁开眼，讷讷的点点头，慢吞吞的下了车。
幸好，出租车就停在医院门外不远处，叶嘉莹走几步路就到了。
这个时间只能挂急诊，叶嘉莹走到挂号处缴费挂号。
而后走到内科门诊，到诊室里去看病。医生开了单子，让她到二楼去挂水。
叶嘉莹点点头，出来门诊室，扶着扶手慢慢向上走。
她的脑子晕乎乎的，觉得呼出的气烫的可怕。
楼梯间转弯的时候，叶嘉莹看到她后面跟着一个男人。
跟她一起上出租车的那个男人。
叶嘉莹坐在输液室里，护士过来给她挂水。
她把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还是觉得难受得紧。
旁边似乎坐下了一个人。
叶嘉莹费劲的掀了掀眼帘。
看到男人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
而后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际，她好像听到了男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可能是看到了她的病历本？
“叶嘉莹，你吃东西了吗？”
然后，她听到自己似乎很小声很小声的回答了——
“没有。”
叶嘉莹是被护士拔针的动作弄醒的。
旁边坐着的人变成了陈苏苏，看着她的眼里带着担忧。
“好点没有。”
叶嘉莹出了一身汗，嘴唇没什么血色的，但感觉好了不少。
她抬手抹了抹额头，声音沙哑，问道：“你怎么来了？”
提到这个陈苏苏就气：“我给你打电话了啊，你发烧快四十度了都不跟我说？”
“……”
“一个男人接的，说他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你，送你来医院了。”
闻言，叶嘉莹的眼神滞了滞：“那人呢？”
“走了啊。”
随后，陈苏苏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碗粥。
“这个是那个男的买的，说是赔礼。”
叶嘉莹垂下眼，盯着那碗粥。
忽然问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陈苏苏回忆了下：“高高瘦瘦的，挺帅的。”
叶嘉莹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多巧。在她希望她生病身旁会有人的时候，
他那么刚好的，就出现了。
陈苏苏把叶嘉莹送回了家。
怕她今晚还会不舒服，干脆留在她家里住。
陈苏苏看着带回来的粥，也不知道该不该喝：“嘉莹，这粥我要不扔了吧？我再给你熬一份。”
叶嘉莹望了过去，沉默了几秒：“不用，热一下就行了。”
很快，她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饿了，就吃这个吧。”
隔天醒来，叶嘉莹的烧彻底退了。
陈苏苏看着她把饭和药都吃了才出了门。将杯中的水喝完之后，叶嘉莹再度盛满，拿着水杯走进房间里。
叶嘉莹坐在飘窗上铺着的垫子上，拉开窗帘，往外看。
她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在光的照射下通透明丽。
眼睛清澈明亮，亮晶晶的。
视线缓缓向下垂，扫过蓝天白云，远处的高楼大厦，枯树上的白雪。
最后停在了小区外的那间诊所，牌子上的那六个字——
温馨口腔诊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