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的视野又开始了,像是用湿抹布擦过的玻璃一样,蒙上了一层散乱半透明的白斑,看着前方一阵迷离恍惚。
一只手掌遮盖在了左眼上时,视野所及异常清晰。而将手掌盖住右眼的时候,整个视野画面就像从超清一下降到了标清。
两只眼睛清晰度的差异,导致放下手后,看到的事物就有一些不明显的虚幻重影。
周泉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眨呀眨的,不时还用力眯了一下左眼,很快眼角就有了湿润的感觉。
眼皮的上下闭合,就像雨刷一样,把那些白斑刷得均匀,虽然好了很多,但仍有些朦胧感。
“什么情况啊,难道我要得白内障了?”从床上起身,一边揉着左眼一边嘀嘀咕咕的周泉,趿拉着人字拖走向了房门。
“咔哒”一声,拧开了门上的圆形门锁,随着房门的拉开,一阵'吱呀呀呀'的声音从木门的门缝边传出。
这声音一旦听久了,心里就会浮现不好的联想,感觉就像有人悄悄推开一条门缝,露出一只眼睛往里窥视的悚然感,令人莫名烦躁。
深有体会的周泉不由得走快了两步,随手往后把门带上。
走出客厅后,周泉快步走到了贴在墙上的全身镜前,因为左眼的朦胧感又开始加深了。
这全身镜是四面方形镜子头尾相接拼粘起来的,长1米6,宽40cm,而略显别扭的是,镜子间的三道缝隙,看上去像是被横切了三刀一样。
所以此刻镜子里照映着,一个像是从上往下被分切成了四块的青年,大概二十岁出头。
头上顶着左翘右扁的灰黑色‘睡’发,浓密的眉毛和稍窄的眉距,一双略微狭长的睡凤眼。有点奇异的是两只眼睛,左边是双眼皮,右边却是单眼皮。
按理说单双眼皮会显得有些大小眼,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老是眯左眼的缘故,看上去两只眼睛还挺对称的。
其实周泉在家里是很少在客厅里照镜子的,因为每次看着“四等份”的自己,心里总是感觉毛毛的。不过平时梳头用的镜子在前天摔碎了,这两天回家的时候老是忘了买新的。
而正在看着镜子的周泉,总感觉左眼的瞳孔颜色要比右眼的要浅,不是那种颜色变淡的浅,更像是瞳孔里多了一层不规则冰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是,顾不上心里发毛的他慢慢将上半身往前倾去,头也离镜子越来越近。
随着离镜面越近,周泉就感觉镜中自己的脸色越发的苍白,隐隐还泛着一丝青意。
他用左手拇指和食指将左眼撑开,可以清楚地看到,瞳孔周围延伸出一条条的红色血丝。
正想仔细对比两只瞳孔的时候,视线随之扩散到整张脸上,周泉才发现镜子里自己的左嘴角,已经上扬扯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配合着那张泛青的苍白面容,整个人显得格外阴暗…
忽然,镜子的右下角,阳台那里闪过一对青光,周泉下意识转头看去。
只是在转头的时候,左眼的余光隐约看到双脚膝盖下方,似乎有一条红线划过。
来不及细想,“嘭”的一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从阳台地面传来。
“喵呜”一只肚皮和爪子全白的奶牛田园猫,从阳台慢吞吞挪了出来。
“呦,警长巡逻回来了?”刚想过去抱起警长,上半身转了过去,不过脚却没有跟上,两只脚仿佛被冻僵了,不听使唤,身体重心一个不稳。
周泉整个人就侧着往阳台倒去,摔了个狗啃泥,和地板啵了个嘴。
“呸呸呸,这个不作数,初吻还在,初吻还在…”周泉扭了扭脖子抬起了头,发现警长正巧蹲着他面前。
抬头和警长那双俯视的眼珠子对视了一眼,周泉略有点尴尬,因为他感觉警长的眼神有点像在看智障一样。
“咳,我最近一直在锻炼身体,碎片时间也要利用起来才行!”说着,周泉就撑着地板做了个俯卧撑。
然后神色自然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顺手将警长捞过来抱在怀里撸了撸。
‘这脚怎么就麻了,还这么凉,难道是气血不足?肾虚?’
‘唔,不可能肾虚的,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
‘还有这眼睛的问题不能再拖了,明天去医院看看,现在先去药店买点眼药水。’
周泉一边想着事情发呆,全然没有注意到警长一直盯着他盘起的双脚,忽地浑身毛发炸起,嘴里发出'呜呜呜’的警告声,爪子就朝着周泉的小腿抓了过去。
警长这一顿操作和刺痛感,让周泉一下子回过神来。
“嘶~”
双手插着警长的腋下将它举了起来,低头看到了小腿上的抓痕渗出了一点点血珠,又无奈地看着被举高高,可爪子还在不断挥动的警长。
“你这家伙又发什么疯,今晚还想不想宵夜了?啊?!!”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周泉一只手横抱着警长,另一只手狠狠地在警长的头上盘了几圈。
而这时双脚冰凉的感觉从伤口快速褪去,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热流从膝盖上方冲刷而下,手里的警长也安静了下来,还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头。
“这脚怎么回事,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因为视野还有些模糊,周泉不由地弯腰看向小腿的伤口,那里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只是颜色偏紫黑色,看到这里周泉心里一紧。
“该不会是中毒了吧,警长,你今晚出去是不是用爪子抓过啥?”周泉黑着脸对着警长说道。
“喵呜呜”只见警长扭头叫了一声,斜眼瞥了周泉一眼,便自顾自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和腿毛,梳理起了自己的毛发…
“呼,应该没事的,而且我上个月才打过狂犬疫苗…”
“还是明天去医院的时候顺便问问医生。”
松手放下了警长,周泉起身从旁边的桌子底下拿出药箱,用药棉擦掉血渍,消了毒后抹上了药膏。然后便准备出门买眼药水。
带上钥匙和手机,临出门前对着警长喊了句“别乱跑了,好好待在家里看家,等我回来给你开个罐头。”
“嘭”将门锁好后,周泉小心嘀咕了句“再不把罐头吃完,下个月就过期了,唉,这当猫的伙食比我还好,真是让人羡慕啊!”
扭头看了眼隔壁邻居家的门,想着搬过来半个多月了都还没见过这邻居。
他住的是四楼,而这栋住宅楼楼龄应该有20年以上了,没有电梯,每层有四户,从楼梯上来,左右两边各有一扇老式铁闸门,闸门内各有两间房子,两间房门成90度。
听说这是以前某些单位分配给员工的房改房,每一间都是一房一厅,大概40-45个平方,所以整栋的住户年龄都偏大,只有少部分年轻租客。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所以周泉总想着和这邻居打好关系,毕竟以后可能要住上很长一段时间,大家熟了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这邻居给周泉的感觉倒是挺神秘的,白天敲门的时候都没人回应。
只是经常会在半夜很晚的时候,会听到外面铁闸拉扯的声响,随后便是快速开锁的声音,估计是做的夜班的工作。
有一次周泉听到铁闸声响后,好奇之下便轻手轻脚走向自家大门,趴在门上的猫眼处向往瞄,想看看邻居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邻居的动作太快,当他往猫眼瞄的时候,外面的声音就已经停了下来,而人好像已经进去了,猫眼外面空荡荡的一片。
后面周泉又去偷瞄了两次,都没看到就放弃了,毕竟这动作还挺猥琐的,虽然没人知道。
可是偷瞄的时候警长总是跑到脚边,抬头盯着他,那眼神盯得他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能见到。
下了楼后,周泉看了看手机,已经九点多了。
‘得赶紧了,再晚一点药店不知道还开不开’
随后加快步伐走出小区大院,来到了马路边的时候,他发现路上的行人只有零星几个,两边的商铺基本都关了,只剩一间便利店和老药房开着。
“奇怪,现在虽然不早了,可也不至于这么冷清吧?”搬过来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晚上出门,平常都是8点前回到家的他,基本就宅在家里没有出过门了。
不过周泉也只是感觉这边的居民作息时间比较早,也没想到其他的。
但要是他穿过这条马路,就会发现,除了他家楼下的这条安平路冷清之外,其他马路的商铺现在这个时间还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毕竟这可是一线城市的老城区啊,算是靠近市中心地段,九点多路上行人就寥寥无几的现象可是很罕见的。
如果有人路过通往安平路的路口时,若是站在这路口往里看去,入目的是一座石雕牌坊,正中刻着“安平”二字。
往里整条安平路两边一片灰暗,不管是商铺还是住宅楼都是门窗紧闭,显得格外寂静,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灯还开着。
两边路灯的灯光显得格外的昏暗,就像灯光没法刺透两边的夜色一样,反而被浓郁的夜雾压缩到路边周围,整条马路看起来暗黄而幽森!
有种胸口上压了块石头的错觉,让人在看到的瞬间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勾引出心底深处的压抑感。
别说这附近的老住户,已经约定俗成了,夜晚不要去穿行安平路。哪怕是路过的行人,站在安平路入口时,恐怕也不会升起进去的想法,大概会咽了口唾沫,带着一丝心悸快步离去。
而周泉现在住的地址是:安平路13号3栋403
位于安平路的正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