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妖物化作一团黑气逃走后,言兆在宅院设了一个结界。郑老爷家终于恢复了清静,他为了答谢,非常大方地表示要给言兆师徒和阿九两份报酬,言兆觉拒绝了,而阿九连看都不看一眼,拂袖而去。
引得付秋宝一阵唏嘘,悄悄对师父评价此人傲慢不逊,却听师父道:“眼见未必为实,何况人家本来就有傲慢的资本。”
出了郑府,言兆还沉浸在猫妖逃走的事情里,忽然被身边咋呼的声音拉回了神:“师父师父!你看!是刚才那个男人!”
言兆先是给了他一掌,肃然道:“我说了多少次,别突然咋咋呼呼的,夜深人静,你别吵到附近人家!”付秋宝捂着屁股跳开,委屈巴巴道:“师父明明也是,都说了别打屁股,我爹都没有打过,全让师父给占了。”
言兆一噎,忽然想起这几个月以来,的确听过好几次,但还是顺手打下去了。付秋宝也挺冤,经过猫妖那一通撕心裂肺的尖叫,只怕是头猪也无法安睡了,也就不存在吵到人家这个好笑的说法。
握拳轻咳一声,言兆抬头看去,果真见不远处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不必多说,正是阿九。
言兆看不清他的脸,但凭感觉就能知道他正看着自己,边迈步走过去,边远远道:“九兄?你怎么还在这?这么晚了,会让家人担心的哦?”他脸上挂着笑容,语气又是一番调侃。
阿九的眼睛是真的好看,如同星辰,此时月色里,更是有一种清冷的柔美,正映着言兆那张笑容可掬的俊脸。
他似乎微微叹息一声,无奈道:“若是有家,我也想回去,但我只身一人流浪于此,又被那只猫妖偷了盘缠,早已无处可去。”这般模样,竟然让人觉得有点心疼,若是他有尾巴,恐怕此时正耷拉着,好不可怜。
言兆却是“呵呵”一笑:“原来被偷的是盘缠啊,难怪要追回来呢,可是为何方才郑老爷要给你盘缠的时候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呢?”语气疑惑不解,连同表情也适当地写着“为什么”三个大字。
阿九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道:“属于我的东西,我自然不会不要,也不会交给他人,但那只猫妖虽为我所伤,却并没有彻底除去,所以我不要。”
言兆听着觉得好笑,点点头,正想表达自己的赞美,背后传来付秋宝清朗的声音:“没想到你原来是个不慕荣利之人,我为之前的不敬道歉,我师父也是这种人,从来不收有愧良心的钱财,我最敬佩这种人了!”
言兆扶额,按耐住双手,语气温和地对他道:“秋宝,在长辈面前,不得无礼。”
付秋宝丝毫不懂看人眼色,一句“我又哪里无礼了”差点脱口而出,却被阿九截住了话头:“何时不敬?怎么不敬?”
语气冷淡,嚼着一丝凉意。
付秋宝自然不敢说出“我在师父面前说你傲慢不逊了”这种大实话,抓了抓脑袋,磕巴道:“这个……也不能说是不敬,而、而且师父还夸你了,他说你有傲慢的资本,这说明你很厉害啊,对不对?”
三言两语,就能够听出个所以然来,阿九眉头一挑,看向言兆道:“哦?得此一夸,我今晚即使是睡在大街上也无所谓了。”
付秋宝一听,顿时一股正义感油然而生,立马道:“这可不行!大街上多脏啊,尤其是晚上,蟑螂老鼠遍地走,怎么能睡大街上!”毕竟是富贵家的少爷,除了钱花光了的那几天苦了点,都过着衣食无忧、养尊处优的日子,一想到露宿街头的情景,他就忍不住一阵鸡皮疙瘩,无端产生一股感同身受之情。
他抓起言兆的衣袖,诚恳道:“师父,可不可以帮帮他?不然就收留他一晚好不好?我可以将就打地铺,平时再多干一点活,我看着他就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言兆眉头突突跳,颈间青筋隐隐暴起,忍无可忍。他总算是重新了解付秋宝一回了,不熟时,这孩子只敢默默跟在他屁股后面,他说一就是一,勤快又听话,不料跟着他除过几次邪祟,就慢慢变了一个人似的,活泼跳脱,咋咋呼呼,口无遮拦,此时更是要自作主张,收留一个不过认识几个时辰的人。
阿九实在看不下去,笑道:“多谢好意,不过我已经想到了别的办法,不必勉强。”
付秋宝“啊”了一声,想问是“什么办法”,又被言兆截住了话头:“不勉强,不过是再开一间房,走吧,再杵下去,天要亮了。”
阿九一愣,而言兆已经拎着付秋宝走了,边拎边教诲,无话,跟上。
回到客栈,言兆直接回房躺床上,付秋宝去叫掌柜的再开一间房,便将阿九安顿在隔壁,三间房正好连着。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还有那个会使用法力的阿九,通通是个谜,缠在他心里吵的烦闷。
别人可能看不清,但他也是个身怀法力的人,一眼便看穿了阿九如何轻松破了法阵。
是的,他一开始就觉得阿九不简单,尤其是那个悲惨身世,差点让他笑出了声。有法力,那必定是天界中人或者修仙人士,装作凡人却毫不掩饰,到底是有何目的,还是闲的蛋疼一时兴起?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冒险将他留在身边,让他留在自己的视线里。
还有那个猫妖,无论你如何强大如何翻云覆雨,只要是邪祟,被法力着边,就一定会有所影响,小则只是烧点焦,大则灰飞烟灭不复存在。除非它不是邪祟,但有那么浓烈的瘴气,不是邪祟还能是什么?
言兆莫名心里有些不安。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