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夜晚非常安静,躺在床上将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见周围的物体。兴许是习惯了市区居住的喧闹,在这种环境中居然失眠了。
喂,老婆你睡了吗?我转头看向她那边,虽然看不清她的脸。
还没睡着呢,你想说什么?她迷迷糊糊的回应着我,像是下一秒就要打呼噜的样子。
没事,我觉得有点失眠。
说完这句话,我轻轻转了个身,蜷缩着身体,期望这种方法能让我快速入眠。
她也转过身来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脖子后面。
明天去办完证,你可以剪个帅点的发型,后天回趟娘家,外婆都说想她了。我们可以带孩子回去住两天。
听到她的话让我倍感压力,岳父已经在电话里多次暗示我买车回来,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突然就觉得回娘家是件难为情的事。我要找个理由不要面对两个老人和那边的亲戚,要不要说呢?
可是……
我话还没出口就已经听到老婆打呼噜的声音了,没想到这么快睡着了。
第二天的办证异常的顺利,整个流程下来也就花了几个小时。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看着手中的证件,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毕竟我就是为这个回来的。
春风拂面,远处一片嫩黄色格外显眼,老家的菜花都开了,也许可以带着孩子到田野里去撒欢。
沿着省道边沿走着,看着家乡的细微变化,拐了个熟悉的弯就走到了镇上一条相对繁华的马路,马路的尽头就是李师傅的理发店。说来也是他的老顾客了,从少年到青年时代,他总能帮我找到适合的发型。
推开一扇玻璃门,熟悉的环境让人惊喜,一切还是老样子。李师傅正专注的拿着遥控换台,连这破电视都还是从前那台。
他看见有人开了门,往这边瞅了眼,看见是我之后,不紧不慢的把遥控往电视上一放,顺手就拿走了撘在旋转椅上的毛巾,轻轻拍走椅子上的碎发,又凑过去嘴吹了吹,一切感觉就绪,他脸上笑起了褶子,大声招呼着我入座。
来,坐这里,几时回来的?今年发财了啊,现在拿多少钱一个月?家里人都回来了吗?
我坐着倒是舒坦,就这些问题让我耳朵极度不舒适,看镜子中他兴奋的样子,怕是还有一大波问题在路上。
回来没几天,就我和我老婆孩子回来了,家里其他人都有事没回来。
我回答着他的问题,他却不以为然,他拨弄着我的头发,像是在研究什么。
小刘啊,你这头发有一久没剪了吧。你想怎么剪,我看你这两边不适合留长,剪短点利落些。
他的说法正合我意,不由的觉得有默契感。
行,就按你说的剪。我闭着眼睛养神,窗外阳光照着我半边脸,这感觉像回到了从前。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门开了,看来又有客人来了。
李师傅,你看我这头发又要染了,要等吗?
一个熟悉的老女人的声音,我睁开眼从镜子里瞅了瞅,一时半会竟没认出来是谁。
先坐,先坐,看会儿电视。李师傅招呼她坐靠墙的长凳子上,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专注着修我的鬓角。
那个女人坐在靠门的一侧晒着太阳,不时地看看门外,又不时地为电视的声音侧目。坐了一会,兴许是因为无聊,她又和李师傅闲聊起来。
王传福的小孙子过周岁,桌子上抓的都是真金,我的个妈呀,桌子上都是成扎的钱,他儿子还是有本事。
李师傅鼻子里哼哼两声,似乎是有不同的看法。
有钱又怎么样?儿子不管老子嘛,你看那老头子被儿子凶成个什么样子。老头子也是可怜,老伴走的又早,儿子又不听话。
说到这里,李师傅停顿了一下,又酝酿会儿,接着说道:
老家伙也是没用,是吧,你看他老婆在世之前,和许东平他家老头子勾勾搭搭,他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你看,供销社后面那里唱戏的时候,他前脚拿着茶杯子看戏去了,后脚许东平的老家伙就跑他家去了,两个人还被送米的王先家碰到了,后来搞得镇上人都知道了,你看他说了什么?声都不敢吭。
李师傅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匆匆过去把烧水的炉子的炉门盖上了,顺便喝了口水,又笑嘻嘻的接着说王老头家的事。
他儿子还不是一样看不起他,大年三十的,两爷儿打架,把老家伙按到雪里面打。那时候他儿子刚刚高中休学,一晃也有二十五六年了。
那女人听得来劲,抓了把长凳子上放着的一袋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笑着应和。
这个事情别人不晓得,我还是晓得的,王传福他不行。
李师傅听到这里便哈哈大笑起来,给我脸上打了泡也不急着剃,回过头专心聊起天来。
他难道是你的客人,你这么了解他。
说完这话,他又开始专心的帮我刮胡子,我倒害怕他有什么闪失,毕竟这种老式剃须刀过于锋利。
那老女人故作娇羞,吐了吐口中的瓜子壳,不紧不慢的笑道:
他不是我的客人,我只是听别人说的。他要是行,他老伴还能到外面鬼搞。别人说他那时候得了个什么病,花了些钱给医好了。病好了是好了,那方面不行了。
那老女人顿了顿,向李师傅使了个颜色。
李师傅笑起来,帮我拿吹风机吹干头发,还不忘回头大声说道:
这是农贸市场门口卖早餐的姓刘的小儿子,前两天外面回来的。你看我儿子和他哥哥是一届的,都不是个读书的料,这个还是一个人才,考了个好大学。
那老女人听到这里朝着镜子里的我望了望,不由的大声说道:
哎呀,是这个小儿子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妈妈以前卖水果的时候还和我一起摆过摊呢。只怪我碰不到好人,八几年的时候找了那么个东西一起过日子,他又喜欢到外面花天酒地又短命啊。我的妈妈那时候都给我说,他死了好,再就没人打我了,欺负我了。
李师傅这时候帮我梳着头发,好久才幽幽的说道:
这都好多年了,你看他们撞烂的那些桥护栏还不是没修。所以说都是命,那天他们不喝酒不急着回来就不会出事。
那老女人接过话茬狠狠的说:
我只是有时候想到他,就是他总是能给我钱,受他点气,也还是给钱我用,毕竟他那时候在单位上班,你看他走了,我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
李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得意洋洋的看着我的头发。
要不要再洗洗?水已经烧好了,都是好洗发水。
我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
整理一下仪容仪表,付完钱就赶紧出来了。我现在反而更加疑惑了,如果真如他们所说,王老头根本不行,那念珠那时候怀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