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梅娅口中念念有词的吟唱声,“起源之烛”的火焰不住地摆动着,火苗时而窜起,时而隐没,无视着周围吹过的微风或平静无风的环境,像是拥有了独立的灵魂和生命一般,自主地活跃着。
而处在“十字”正中央的怀特西的耳中,梅娅吟唱咒语所使用的本该陌生的艾莫拉斯语,在头几个音节之后,就变得没有那么晦涩难懂,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翻译过后再传入了怀特西的耳中。
“……接受潜藏于皮肤纹理之下、筋膜走向之间、血肉混合的边缘……所有这一切内在的信号吧,尝试着撬动只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种类似于剧烈运动后由于乳酸堆积会产生的酸胀感蓦地在怀特西眉心产生,如同巨石滚落在波澜无惊的水面般掀起一圈圈仿佛带有回响的涟漪,然后瞬间弥漫至整个脑袋。从前额到后颈,头皮的每一寸都像是被浸泡在了高浓度的柠檬水里。
然后这种酸胀感又扩散到了全身,仿佛溺水之人所溺之水是无色无味的白醋,且白醋由毛孔渗透进了血液之中。
怀特西发现自己好像没法动弹了。
但他并没有产生慌乱的情绪,因为在这种酸胀的感觉中,夹杂着一种让人莫名心安的力量。
怀特西此刻觉得异常舒服,像是回到了曾经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的时光。
逐渐的,耳边缭绕的梅娅的吟唱声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遥远,怀特西的听觉随着全身的酸胀感一同下沉,甚至来不及挥手,便置身在了一片只有舒适而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觉的世界里。
灰蒙蒙的烟雾逐渐升起,覆盖了怀特西明明闭着眼睛,却似乎还有所残留的视野中。
梅娅好像发现有一丝不对劲,吟唱的声音停了下来,而仪式却好像仍旧在进行。
“怎么回事?”梅娅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忽然又想起在经历“无意义的旅行”之后,怀特西体内莫名涌动的大量灵魂力,“难道他也和我一样具有灵魂力亲和的先天资质?”
梅娅重振了一下精神,打算再次回到仪式之中掌握施术者的主动权。
就在梅娅向“十字”之中踏出一步,并念出艾莫拉斯语的一个音节之时,她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本该处在“施术者”的位置,变成了“祭品”的位置。
虽然在“十字唤灵仪式”之中,“祭品”位置通常是空缺,只有经过改良的版本会在“祭品”位置上放置相应的魔法材料。但不论任何仪式,祭品位都是存在的,并且由施术者全权掌控。
而此时,梅娅竟然被自己发起的仪式排除在了“施术者”的位置之外,并被不知道为何仍旧自动进行着的仪式纳为了“祭品”……
梅娅被突然发生变化的仪式禁锢在了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声音也无法发出。只有背后的冷汗涔涔地流下……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进程已经过半的仪式已经到了开启怀特西灵魂体的阶段,梅娅忽然感觉到,体内本就不受自己控制的灵魂力似乎被仪式所吸引,从自己的灵魂体中极速流逝,然后经过“十字”进入了怀特西的体内!
源源不断的灵魂力从梅娅体内转移到了怀特西还在逐渐开启的灵魂体之中,而梅娅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焦急地盼望这个过程自己停下。
唯一算得上幸运的事,就是梅娅自身最特殊的属性,也是“蹩脚女巫”称号的由来。
虽然无法自主地控制灵魂力,但体内充沛的灵魂力几乎是取之不尽的程度。
此刻如果换一个魔法师身在此处,那他一定很快便会灵魂力枯竭,继而灵魂体遭到破坏,最终甚至危及肉体和生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梅娅发觉自己的灵魂力流失得越来越快,而怀特西还没完全开启的灵魂体就像个无底洞,竟然能容纳如此海量的灵魂力……
梅娅感觉到无比惊讶……这个基诺小贵族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
直到仪式本该终止的时间,梅娅忽然感觉自己重获了身体的掌控权,不再被禁锢,似乎是自行进行着的仪式已经结束,于是抓住机会赶紧跳出“十字”之外,并谨慎地与怀特西拉开了距离。
“怀特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梅娅试探性地叫道,“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话音刚落,怀特西便放下了叩在额头上的大拇指,猛地睁眼。
肉眼看不见的无形的灵魂力从怀特西的身体当中涌出,以怀特西所站立的“十字”中心为圆点,瞬间扩散开去,向着更远的野外和镇子内弥漫。
就像是引爆了一颗灵魂力的炸弹!
梅娅赶紧用右手中指点了点额头,只见无比浓厚的灰色雾气从怀特西体内飘散而出,是纯度极高,且明显不该属于才刚刚开启灵魂体的见习法师的灵魂力。
“糟糕,这样会引起镇子里法师们的注意的。”梅娅忽然意识到怀特西灵魂体的异状会给他们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还好异象很快便停止,仿佛脱力了一般的怀特西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梅娅将“十字”上还没燃烧完的四支“起源之烛”吹灭,然后踢到一旁,关切地上前查看怀特西:
“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我感觉脑袋很胀。”怀特西下意识地抬起手腕,想看看仪式进行了多久,却发现手腕上的机械表竟然停止了转动。
而停下的时间,似乎就在自己的仪式进行后不久。
“试试能走路吗?这里很危险,我们得赶紧离开了……”梅娅让杰瑞特把怀特西从地上扶起来,说道,“刚刚仪式失控了,我还不清楚原因……但你似乎产生了非常奇怪的异象,很有可能引起了别的法师的注意。”
怀特西吃力地站了起来,示意杰瑞特不必搀扶自己:
“我可以走,那我们赶紧跑吧。”
“好,努比利小镇肯定是没法继续呆了。我们就沿着野外的路,去其他的城镇吧。”梅娅思索片刻后做出了决定。
忽然,身后的树林中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谁在那里?”绷紧神经的梅娅大声叫道。
“原来都在这啊……刚刚的异象便是你蹩脚女巫梅娅引起的吧?想要施放空间法术逃跑却没有成功?还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灰袍法师多力从树林中出现,将看似合理的猜测自顾自地说了出来。
没有人接话。
梅娅脸色苍白地后退了两步。
杰瑞特握紧了拳头,内心做好了誓死保护少爷和梅娅小姐的决定。
怀特西则是用戒备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来者不善的灰袍法师。
多力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我终于……找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