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跑到男生公寓楼下，明朗从楼上拿来了他的手提电脑。他打开了一张期中考结束后，芭蕾在长廊附近偷拍的照片。
“这就是盗窃的目的。”
“怎么……回事……”
“那个男生！”
我们震惊地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
——千秋学长和柚子同学。
“……几天前，芭蕾在饲育小屋附近拍摄了照片之后，你们想想，为什么当天我们接到了千秋前辈的委托？为何之后又接到了柚子的委托？”
“……因……因为呃……明朗！比别人聪明是一件好事，但是你不用问问问地强调这一点啊，因为我不爱听，臭显摆的人最招人烦了！”
明朗似笑非笑地歪头看着我。
“好吧，还有一种可能性，鼻血事件，青春痘事件，是柚子同学和千秋学长合伙接近我们，为了拿到芭蕾当时拍到的照片而计划好的——因为那个手机里，拍到了二人从饲育小屋出来的照片。”
“……是，是这样吗？”
我吃惊地看向芭蕾，那个笨女人迷茫地挠了挠头。
“欸，人家……人家不记得了耶……”
“在鼻血事件中，千秋学长观察到是芭蕾用手机在拍照，本以为拿到芭蕾的手机就好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柚子没有做到，所以干脆盗窃了社团。”
明朗看向女生公寓的方向。
“柚子同学很可能想要保护男朋友的声誉，做了这么偏激的行为，那么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
和明朗推断的差不多，那晚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社团被盗窃了。
第二，柚子办理退学了。
得到了消息之后，我和明朗、葵香、芭蕾一起跑出了护理院大门，碰巧看到柚子同学拖着行李箱在公交站牌底下上了车，我们打车追了上去。
大概行驶了二十分钟，计程车停在公交站附近，柚子同学从前面的公车出来了。我们急忙下车，跟在柚子同学的身后。
这个区段是闹市老街，道路不宽却相当热闹，路两边人来人往有很多小店铺。
柚子同学穿着舒适的平底鞋，步速虽然不很快，但葵香公主摇摇晃晃的细长高跟鞋，让我们和柚子的距离有些拉远了。
“她停在大排档了！”
芭蕾用熟练的跟踪身法跑在最前面，远远的，柚子同学正在和大排档的老板交谈什么，越说表情越差，像是吵了起来，柚子同学忽然生气地掉头就跑。
“喂喂！”
完全不在意料之中，明朗拔腿追了几步，停在大排档的路边。
大叔和大婶忙里忙外，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
“那个……”
我走到玻璃柜台前，大叔抬起头。
“哟，吃点什么呀？”
“您好，我们是柚子的同班同学。”
“……同，同学？啊哈，同学你好！是来家访的吗？还是……柚子带你来做客的……可是她刚刚……呵呵……”
大叔起先愣了愣，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朝柚子跑掉的方向摆了摆手，然后大婶热情地端来酸梅汤接待了我们。
大排档的生意很好，但是乌烟瘴气的非常忙乱，大叔大婶也抽不出很多空闲。
“……柚子，她这时候去哪里呢？”
炒菜的灶台在屋外，辣椒炝锅很呛人。
“可能回学校了吧？”
大叔丝毫没露出担忧的表情。
看来他并不知道柚子离开学校了。
“没关系啦，总有地方去的，应该会回家的，不过她没拿钥匙——会住朋友家里啦，去睡浴场大厅啦，不打紧的！我家柚子啊，比你们男孩还闯荡呢！”
“是吗？”
明朗不自然地笑了笑。
我给他递眼神——得接着去找。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大叔。”
“别走啊，吃个便饭再走吧？快给孩子们准备吃的……”
“不了，不了，您别客气，这么忙……”
“吃个便饭啊，随便一点，又不是大便饭，吃个小便饭吧。”
“……”
多喜感的家庭环境啊。
柚子同学去了哪里，她一定感到寂寞吧。
因为寂寞，所以堕落？
所以，希望并决定，拥有一个能够陪伴自己的人。
但是。但是啊！
你的未来还那么远，珍贵的青春期怎么办？
她会离家出走吗？
只是十六岁的女孩而已，没有钱，也没有生存能力……大笨蛋，世界上最笨的大笨蛋，柚子。
不是小刺猬，也不是红玫瑰，那个冷言冷语的女孩，就像一根仙人掌一样，看上去坚硬无比，满身的刺刺，掰开来一看，内里全是水汁汁。
“回家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要离开家的话，她可能会回去拿一些行李。”
那天夜里，我们问大叔打听了家庭住址，跑出了闹区，在黑漆漆的小巷里分头寻找。
月亮高高地爬了上来。
直到她家附近的小胡同里——
“……柚——子——柚子！别跑！抓住她！”
芭蕾你是土匪啊！
蜷缩在垃圾桶旁边的台阶上，脑袋埋在双膝，抱着腿坐在小角落。
她吃惊地抬起头，双眼在路灯里闪烁着泪光，看见飞奔过去芭蕾，吓得转身往前跑。我们紧跟着拐进路口。
“柚子！别跑了……有什么事和我商量啊……”
“百里，别再管我了……”
“小心！”
背后攒动的影子骤然消失。
路灯在黑夜里烁烁发光。
倾倒……倾倒！
失重的一脚踩空，柚子连惊声尖叫也来不及。
“柚，柚……”
“就要……结束了……”
听见柚子小声呢喃。
“明朗！明朗快过来！柚子流了好多血！”
明朗和葵香从那边跑来。
“怎么办……明朗，叫救护车啊。”
柚子无声地哭泣着，她咬紧了唇，小手发抖地压住了小腹。
“好……好痛……呜好痛哦……百，百里……我是不是……就快死了……”
我用力抓住了她手，胡乱地抹掉了她额上的细汗。
“我警告你不许死，否则我就杀了你！”
早知道要承受这么大的痛楚，为什么当时不爱惜自己？
到底有多大的伤害才够啊？
器械探入到少女的身体，尖锐而猛烈的痛感袭来，她感到自己像是碾成了粉末。
在血雾与黑暗弥漫的地方，他在水中蜷缩，他在剧烈挣扎。
他在被夹到的瞬间，因为疼痛而张开了嘴巴。
他的四肢被绞拧，他的身体被撕裂，他的头部被压碎，他被逐块逐块地攫获吞噬。
一项由十四万年轻男女参与的调查显示：
45.49%的男生会在恋爱三十天内提出性要求；32.96%的女生会在恋爱三十天内接受对方的性要求——那一时的放纵与快乐，换来的是她们在手术台上死一次。
附属医院里，我向医生说明了情况——因为三天前流了一点血，这次跌倒又大量出血。
我和少女们坐在走廊长椅上，掌心里沁满了汗水。
“等柚子同学出来，芭蕾我一定要告诉她，每晚坚持用热水泡脚，泡到背脊出汗，满头大汗，脸颊滴汗，可以祛痘，非常有效。”
芭蕾紧张地抖着腿。
“那么简单的话，祛痘产品都要倒闭了。”
“乳乳，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泡脚能祛痘呢，你不相信泡脚能祛痘，就像我们都不相信你能考第一名那样！”
“枪毙你哦，痘痘是次要的，分数也不重要，健康才是本钱啊！”
说完这些话的我暗自决定，听大叔的话去咨询中医老师，不再随便吃药了。
“呐小凛，柚子做手术，一定有后遗症吧？”
芭蕾喉咙干涩地吞了吞口水，她就快哭了。
“而且，冰冷的器械在身体里搅动，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会浑身发抖，听说痛经是寻常痛的几倍，堕胎是痛经的几倍……柚子同学一定痛得要死吧，你说，她还能振作起来，快快乐乐地好好读书吗？”
“怎么说呢，等她手术出来，我一定要告诉她——蜘蛛不会因为网破了而不再吐丝，蛹也不会因为要面对破茧的痛苦而甘于死在茧里，忘记不愉快的过去，为了未来而奋勇直前，是很带劲的一件事。”
“青研社要写个宣传语：坏男生，请爱护自己的女孩，不要让她经历痛苦。”
“四肢不遂头脑简单的菜菜，居然能想出这种好主意——柚子同学刚好是新闻社的，那个赞美我们的头版头条，不如让她改成青研社的公益呼吁篇？”
暴风雨终于停息了。
我看向落地窗外黑色的天空。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对于性的一点点的疏忽与放纵，就会给女孩的身体带来巨大的伤害。
不久女孩会经历恐怖的心理痛苦，有的一遍遍地做噩梦，有的会对性产生阴影和恐惧，总而言之，她们会在脑中一次一次地重复着那段经历……
觉得自己是毫无价值的人。
这是母性本能——作为一个母亲，失败了。
那天晚上，我们心急如焚地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或许只有半小时。
做完手术时，医生把盛着血块的器皿从柚子的手中抢走，丢进了一个便盆——真的是用丢的，把他就这么拿走了。
他是少女曾渴望倾尽一生去爱的生命。
我们陪在柚子的身旁，一句话也没说。
然后房门敲响了。
男生的到来丝毫没让我们感到意外。
“那个……百里同学……”
“我们已经知道是你了。”
“……对不起，是明朗同学打给我的。”
他将社团丢失的硬盘和我们的电话放在了床头桌上。
“那……我们先回学校了……你和她聊聊。”
为了摆脱尴尬气氛，我示意要先离开，芭蕾伸了个懒腰。
“放心啦，我们不会对别人讲的，V++超能少女为您解决生活中的一切烦恼！”
我揉了揉柚子湿漉漉的头发，和少女们走出了病房。
黑夜里，一行人走在学园小路的灯光里。
或许每个人都在重新审视着这个事件，而我的脑海里却反复上演着那个让人难过的瞬间。
——少女忍着痛匍匐在床上痛哭失声。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很想把你生下来……很想把你抱在怀里，听你叫妈妈，看你学走路，学说话，陪你走完一生……可是……可是，我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啊！”
萦绕在耳畔的断断续续的哭声，这是我有生以来最为震撼与心酸的瞬间。
同样身为女孩，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想告诉所有的朋友，请爱护自己的身体，不要让自己的青春期充斥着痛苦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