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正在艰苦奋斗努力练习移形的时候,一位白衣胜雪的姐姐降临到我面前,为我渺茫的前途带来一片光明。她长得不如凌若欣漂亮,也没有孟婵娟那般娇悄可人,可她身上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质,典雅、尊贵。
她自称是我师姐,奉静虚道长的命令来教我移形的,她叫沐雨玲。
呵,又是同类啊!
你还别说,沐雨玲当真如婵娟所说的那般出众。她提点了我几句我便已通晓个中大意。不愧是师姐,待人亲和友善,温柔耐心,哇,我要真有这么个姐姐,我还怕被白无涯欺负吗?
“记住,要用心去感受你周围的每一处震动。空气的流动,呼吸的快慢,心跳的节奏,哪怕是蝴蝶振翅的声音都要用你的每一根神经敏锐地捕捉。然后闭上眼,心中默念着你要去的地方。想象一下,你拥有一双翅膀,可以任意飞翔在天空下。你可以感觉到风拂过脸颊,扬起头发的清爽。”沐雨玲站在我身后,蒙上我的双眼,在我的耳畔低语,“现在,张开你的双手。”
我开始一点一点地抬手,有几片落叶在风中飞起,风很小却很轻快,连空气也跟着淌起来了。阳光洒满脸庞,有淡淡的温度,空气中弥漫着落叶干枯的苦味,干硬的叶缘偶尔划过手指,像刀子般锋利。
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冲开束缚释放自己的力量。我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被蒙着,我什么都看不到。
脚下似乎开始变得柔软,虚空。我有一种飞起来的感觉。把手像翅膀一样张开,就好象我是真的飞起来了。
短暂的飞翔之后,我睁开双眼,浓浓的云雾缭绕,我的面前是一座山上别墅。现代感超强的建筑风格,颜色鲜明,冲击着人的视觉神经。红的房顶,黑色的大铁门,绿色的窗户,黄色的窗帘,五颜六色的花开满了院子。
我推开门,走进屋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客厅墙面正中象征性的挂着道家的太极八卦图。棕红色的木制桌椅,紫砂壶里的茶还冒着热气。左边沙发上的靠垫上居然印着黄符图案!走进左隔间,哇噻,三面墙上居然挂了足足有三十多柄各式各样的剑,金的银的铜的铁的石头的木头的,那叫琳琅满目。
我尤其喜欢那些嵌在剑上的玛瑙宝石,璀璨夺目啊!没想到静虚道长这么有钱,早知道把他绑架了,能捞一大笔钱呢!
“你应该到另一边。”师姐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我身后,微微一笑便说,“跟我来吧。”
右边的隔间里有一条小路,通向客房。我的住处名为“秋”。很单调的名字。于是我又添了两字——秋暝屋。王维的《山居秋瞑》听过吧?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诗意的名字,与这里也听配的。
师姐说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我先住下,并告诉我下一步该做什么。我急忙问:“又要学什么了?”
师姐让我别急,说:“你呀,先想一个问题。想好了,师傅若说你通过,他会教你新东西的。”
还有这说,以前怎么没听师傅说过?我有些沮丧,有气无力地问她:“什么问题呀?”
师姐轻轻拍我的头,算是安慰。然后她问我:“你有没有想过,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呢?”
我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毫无准备的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能给我一些暗示。
师姐拢了拢我额前掉下来的刘海,巧笑嫣然:“不急,想好了再回答。师姐很期待呢!一定很精彩!”
我的心有一丝触动。从没有人这么关心我,在乎我,尊重我,信任我。我想我已经把她当作我的姐姐了,她可真好。
我在秋暝屋已住了半个多月,每天在山上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向沐师姐请教问题,一起练功,帮忙做家务,生活清淡而惬意。师傅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到处找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在家的时候比较热闹。每次我们拌嘴师姐就在一旁笑,不时插上一两句,充当和事佬。
我一直担心师傅会把我的行踪告诉白无涯,他泼我冷水,说我自作多情,人家白无涯才不在乎我呢,整天和女朋友约会,哪有时间找我。
“再说了,”师傅从我手中抢走薯片,脆生生地嚼了起来,“你又不是白无涯的什么人,他管你干嘛?退一步说,是你自己要走的,又不是人家赶你走的,非亲非故,他找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哪来的火气,把薯片往上一拍,大半袋就这么洒到师傅身上。他跳起来指着我大骂:“死徒弟,你谋杀亲师啊!”
我连忙向外跑,嘴里还不饶人地回敬道:“臭道士,你活该!谁让你跟我枪吃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才不是因为薯片而生气。看到师傅气急败坏地吼:“龙伽蓝,你居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不想活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一转身却撞上了师姐,还很厚脸皮地问:“师姐什么事这么急呀?”
师姐指了指门外:“一个叫白无涯的人来找师傅,我去通报一声。”
白无涯来这里做什么?不管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还是先溜了吧,免得碰上他,又要吵架。虽然半个多月没见,可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我跑回自己房里,关上门,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真奇怪,白无涯来这里做什么?按师傅的话来说不可能是来找我的。那是什么事呢?会不会……是找师傅商谈他私底下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一个仰卧起坐,立时跳下床,心里默念着师傅的住处,移形到他的柜子里。虽然偷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一次而已,就一次。
从柜缝里看,师傅的房间又大又宽敞,都比得上宾馆里的总统套房了。一系列的现代化的装备高档而齐全,大理石地板,三个立式冰箱,加上向阳的落地窗……天呐!我要是有这么个房间,死也知足了。
门被打开了,师傅和白无涯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白无涯背对着我,一身白色的西服,优雅地坐着。师傅则将沙发滑到电脑前,打开投影,边整理边说:“你要的东西我都查到了,你看看吧!”
幕布在电视机前放下来,清晰地显示着电脑上的东西。几十张人物照片全部以幻灯片的形式播放了出来。我从柜缝里看那些人的面孔,总觉得很熟悉,但不知为什么,却对他们没有任何的记忆。
师傅开口说话了:“这些人的资料我全部弄到了。你要看的话,先付二十万。”真是财迷!本来就已经是富翁了还要那么多前做什么?也不说为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做点贡献。
“好啊,这次没带,下次补上。”白无涯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种话,亏他说得出口。
师傅更是比狐狸还狡猾,立马关了电脑,一副叹惋的样子:“真是,剩下的部分在另一个文件里,可惜我把密码忘了,只能下次想起再看了。”
白无涯那个人聪明绝顶,当然知道没钱别办事的道理。他站起身来,打开冰箱,取了两罐啤酒出来,扔给师傅一瓶,自己打开另一罐喝了起来。
师傅将沙发移回原处,跟白无涯聊起了闲话:“我徒弟怎么样啊?”
白无涯懒洋洋地靠在靠垫上,正对着我,闭目养神起来。淡淡地说了句:“丢了。”
师傅一罐啤酒下肚,又到冰箱那儿取出一大堆零食,还不忘关心我一句:“你怎么不去找找我徒弟呀?怎么?小俩口吵架了?”
缺德!牙齿灌风了怎么着?什么话也乱讲,谁和他是小俩口啊?
白无涯依旧一动不动纠正他的话:“我跟你说了,我女朋友是凌若欣,不是龙伽蓝。她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切!早知道他没良心!可是……早就知道了,怎么心里像是被什么落空了呢?还有种特别想哭的冲动。
师傅似笑非笑地地感叹:“哎呀,我徒弟没那个福分啊!可怜可怜!”我真想拿个馒头塞住他的嘴,把我说的那么可怜干什么?我才不需要他的同情!
白无涯的定力还真是好,他不紧不慢地告诉师傅另一件事:“毕空灵被玉如风关起来了。我想郝望他们一定在到处找龙伽蓝,他们还没有找到,就说明她是安全的。”
师傅又开起了玩笑:“心里还是挺在乎那丫头的嘛!怎么,毕空灵被人算计了?是因为火蚕衣吗?”
白无涯终于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起来:“不仅是因为火蚕衣,还有龙伽蓝。”
师傅放下手中的零食问:“关她什么事?”
白无涯微微皱了皱眉,口气略带担心:“崖缘告发毕空灵找了个假西施。也就是说,龙伽蓝很可能是冒牌的。”什么?哪个混蛋乱说话?当初来找麻烦的不是他们么?现在倒怪罪起我来了!崖缘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毕空灵都敢陷害。看来这场明争暗斗已经拉开了序幕,只是没想到导火索竟然会是我。
“你怎么看?”师傅问。
白无涯站起身,走到窗户前。日光洒满他的全身,我看不真切。因为柜缝有限,我只瞅到一团光影,影影绰绰,不太真实。“不知道,但我希望她不是。我不想她卷入这么残酷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需要有人守在她身边,在她做噩梦时给她安慰的小女孩而已。”
我愣住了。原来,我在他心里,只是这样一个小女孩而已。虽然我已经二十岁了,可在他心里,我还很幼稚很令人担心啊。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我没有心思听,只是忽然变得很脆弱,无力面对自己,只想让柜里的黑暗将自己淹没,不让任何人察觉,一个人,默默地低头,静静地想。
“出来吧。”师傅在外边喊。我推开柜门走出去,心虚地喊了声:“师傅。”
白无涯已经走了,师傅一个人又坐了电脑前,熟练地操作着,吩咐我坐下看投影。那些人的照片再次跳入我的视线。这一次,我努力回忆着。我肯定见过他们。可是,在哪儿呢?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点击每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对了,是他们!我梦里预见的那些死人!
没错,最后一个就是我前不久在电视新闻报道里看到的那个出车祸的男人!
可是,白无涯怎么回知道这些人呢?我只告诉他我能在梦里预见死亡,却从未提及这些人的名字和相貌啊!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另一种恐慌袭上心头。我第一次,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白无涯,你到底,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