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华玉芷扶着一个与沈老太太差不多年岁的老夫人正朝她走过来。
知道是跑不掉，刘沁只得是压低了头，福身施礼，“婢女新来的，走错了路。”
那夫人道：“哪个院里的？抬起头来。”
心里紧张暗恨，这个夫人她是没见过的。只是那华玉芷……唉，索性扬起脸，看就看吧，抓就抓吧。
“哦。”华玉芷浅笑，道：“娘，是我屋里那个新来的。”
原来是华玉芷与沈夫人华玉茗的亲娘，华府的夫人古承喜。道：“你屋里的？怎么半夜里跑到这来？”
“还不回了夫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华玉芷喝道。
刘沁从震惊中缓了神，低下头答道：“本是想找二小姐，不想迷了路，冲撞到夫人，还请夫人责罚。”
华玉芷明明在沈家见过她，定也知道与华启的事，没曾想竟会救了她。
“既是玉芷你屋里的，新来的走错了路，我怎会罚。”华夫人拍了拍华玉芷的手，道：“回自个儿屋里去吧，丫头来找你准是有事。”
“先送娘回去。”
华玉芷看了眼刘沁，刘沁知会，小心地跟在了身后。
华夫人的大院灯火通明着，在门口，刘沁同华玉芷一起给华夫人行了礼，就离开了那院子。
华玉芷一路未言，刘沁也不敢开口。既然是从那华夫人跟前救了，想也未必会难为她。
进了华玉芷的屋子，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扑面而来，还有点淡淡的清香，闻着让人神清气爽，脑袋也清楚了几分。
“怎么会出现在华府？”华玉芷坐在了主位上问道。
恭敬地站在了华玉芷面前，回道：“不敢瞒二小姐，刘沁是被华启少爷用了药给弄进来的。”
“用药？”
刘沁上前一步，伸出了手，“二小姐您是神医，您可以瞧瞧，刘沁现在身上还有着药劲儿呢。”
华玉芷伸手搭了刘沁的手腕，果真有些轻微的迷散药的药力。
“那怎么会出现在花园里？”
“刘沁当真是迷了路。”刘沁道，“原是趁着华启少爷不在，想逃了的。不想是撞到了二小姐和夫人。”
“你不想跟着华启？”
刘沁跪下去，道：“多谢二小姐刚才的搭救。刘沁真心不愿从了华启，还求着二小姐医者仁心，送刘沁出去华府吧。”
华玉芷扶额，道：“华启不会到我这里来寻人，你今晚先安心住下，明日我再想法子送你出去。”
刘沁惊喜叩拜，“谢二小姐。”
终于是在华玉芷的屋里踏实了一些，避开别的侍女丫头，华玉芷给了刘沁一处软榻子睡了。不知为何，刘沁对着华玉芷特别的相信了。
夜里梦见了刘家爹娘，拿着沈家的银钱去了外地，又养了一个孩子，男孩，百般的宠爱。刘沁找了去，被刘家的打了出来。还梦见了沈天盈，病被华玉芷医好了，娶了新的娘子，沈夫人，沈老太太都喜欢着。
梦梦醒醒，一夜都没有好眠。直到天边露出了白。悄声地起了身，坐到了窗边儿。华玉芷叮嘱了她不要随意出门，她也不敢贸然就出去。就在屋里坐着，想考虑出去华府后的日子，可脑袋始终空空的，眼神也不知道是定在了哪里。
华玉芷开门进来，手里拿了一套侍女的衣裳，还端了一盒细糕点。
“先吃东西，然后换件衣裳。”将东西都摆在了刘沁面前，华玉芷道：“我一会儿来找你，送你出去。”
“二小姐。”刘沁起身叫住欲走的华玉芷，“为何这般照顾刘沁。’
华玉芷在门前住了脚，道：“我是心疼盈儿。”
沈天盈。“他怎么了？”
“已不关你的事了。”华玉芷推门离开。
已不关她的事了。刘沁坐回去，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她怎么还惦记了他呢？拿过衣裳，麻利地换上，又抓了几块糕点吃了起来。
因为她……可能勾引了华启，沈天盈气到犯病了吧！刘沁想骂他一句活该，相信了她又怎么会病！那瘦弱的身板，不知道能熬过几次病。转而又骂了句自己，不是不相关了么。自己会活到哪一天都不确定，还有空操心那个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少爷。又沈夫人护着，华神医治理着，怎么样都会好过她的。
甩甩头，想着自己罢。
这时，华玉芷进了门，招着刘沁，“走吧。”
刘沁跟上去，随在华玉芷身后，出了华玉芷的院子，左拐顺着石板路走了很长一段，再左转就看到了华府的大门，刘沁心里一喜，终于要摆脱了华启。
跟着华玉芷疾步向门口走着，心里祈祷，只差这一段路，定不要出岔子。眼看着到了大门口，守门的低头向华玉芷施礼：“二小姐。”
“嗯。”华玉芷应了一声，没住脚，走出了华府大门。
刘沁提着心走出了华府，又与华玉芷走远了几步，才放心的舒口气，正想着和华玉芷道谢，见前头来了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万贵！
刘沁忙垂低了头，尽可能地掩在了华玉芷身后。
“华神医。”万贵施了个礼。“夫人差我来接您。”
“嗯。”搭着万贵的肩头，华玉芷上了马车，始终没给了刘沁一个眼神。刘沁只好站在了马车一侧，好在万贵也没在意她，只当是华玉芷的丫头。待华玉芷坐稳了车，就调转马头，向沈家驶去。
刘沁跟在车旁，生怕是万贵冷不防回了身瞧见她，一路都低着头。
沈家距离华家并不多远，车行的快，不长时间就到了沈家门口。
刘沁也没想到这么快又回到这里，只是好像每次的心境都是不同的。这会儿，刘沁只想寻个地缝就隐了自己。
华玉芷下了车，看着万贵道：“你先进去吧，我有几句话交代给丫头，马上就进了府。”
“是。”躬身施了礼万贵牵着马车进了沈家。
华玉芷拉着刘沁走远了沈家大门，道：“你走吧。”
刘沁端正地福身一拜，“刘沁谢过二小姐。”
华玉芷从身下掏出了一锭银子，递在刘沁手里，“离开盛城吧。沈家华家你都要避着，在盛城世如何都呆不下去的。”
“谢二小姐。”除了一再的道谢，刘沁再说不出其他。看着华玉芷走进了沈家，刘沁在心里记着，记着华玉芷的恩情。
转身快步走远了沈家。除了官道，还有一处水路能离了盛城，起初刘家爹娘就是带着她乘船来的盛城。
再到了这个小码头，仿佛上次来也不过就是前天的样子，由刘家爹娘牵着。如今，她也不愿问了船是要去哪里，只见停着一艘，就给钱上了船。她还哪有目的地，离开盛城，哪里都能活罢。
望着岸上的盛城，应该再也不会踏上这块地了。
岸上，一个摇摇晃晃的丫头，绿色长衫，头发梳的髻有一边儿有些散了，垂成一缕，像是浸了水。衣衫的肩头，腰身上都沾到了泥土，像是在地上打了滚。
待她转过头，刘沁才看清，是碧儿。四处的张望着，一定是寻她呢。刘沁往船舱里走了点，隔着船上的人，看着碧儿。脸上带着红肿的掌印，走一步都打着晃，华启发现她跑了定没少打碧儿吧。
背过身，不愿再看她。刘沁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不她的错，全都不是。
掌船的招呼了一声，“还有没有要上船的？”
刘沁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碧儿竟然倒在了地上！
“船家，等我一下。”片刻也没犹豫地跑下了船，跑到碧儿身边，用力地扶了起来，让碧儿伏在她的身上，吃力地拉着碧儿一起上了船。
既是狠不下心，就拉她同她一起吧。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不管她愿意一个人，还是就跟着她，都等到她醒来罢。
在船舱一角坐下，让碧儿躺在她的怀里。刘沁仔细查看了碧儿的伤，除了脸上有被打过的痕迹，倒像是没有其他的了。这会儿的昏睡恐怕也是有药力没散的，又受了华启的毒手，头发和衣裳都是潮湿的，不知道一会儿是不是会发烧。
抬手轻轻拨开额头上粘着的发丝，刘沁焦急，却没办法在这里帮她换了干的衣裳，且不说周围都是人，她也没有那多余的衣裳带着。这样下去，不仅碧儿会发烧，她的衣裳都被弄潮了。
打眼四处看了，除了有钱人的独舱，大家都是各自依着自己的一块儿地方，想要找了面善的人求着帮忙，也不知向谁开口。
无奈揽紧了碧儿，希望碧儿能撑着，等船一靠岸，她们就下船去找了大夫。还好有华玉芷的一锭银子，够用些日子。以后，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妹妹。”忽然一块儿粉绢帕子递到刘沁面前，“给躺着的姑娘擦擦罢。”
刘沁闻声抬头，说话的是个穿粉色裙子，白缎花短衫，鹅蛋小脸上带着无害的微笑，眼睛大大的像晨光一样好看的小姐。头上插着水粉点翠莲步摇。刘沁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贵家小姐。
忙道：“这位姐姐，可否能帮我，我这姐姐衣裳是湿的，可有那旧的衫子给换上？”眼前这小姐应是与她也差不多大的，既已叫了她妹妹，刘沁就称了她姐姐，定是好说话的。
那贵小姐看了眼碧儿，道：“好。”转身到自个儿的舱里叫出了一个侍女，帮着刘沁将碧儿搀进了那个独舱，让侍女给找了一套衣裳，换下了碧儿的。
刘沁才脱空给那贵小姐施了礼，“谢谢姐姐。”
“我叫可珠。”可珠拉起了刘沁，笑着道：“你不用谢我，这到涉城还远着，瞧她在那角落里躺着也怪可怜，你们姐妹就在我舱里吧，我帮你照顾着你姐姐，你还能与我聊天儿。”
“是，可珠姐姐。”刘沁还是很恭敬的。可珠虽然面上和善，但难保不是与华家或沈家有交的，不敢说了真名，只回道：“我叫水心。”
